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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一起商讨如何拍


库房木门被推开时,穿军装的人帽檐压得极低,只有嘴角那颗痣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

他手里的铜哨子突然响了一声,尖锐的哨音刺破夜雾,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林大夫不必惊慌。”

来人声音里带着烟嗓,指尖在腰间的枪套上敲了两下:“周团长的剧团能活过来,多亏了您的法子。”

林夏握紧怀里的黄铜罗盘,经络图上的朱砂线在月光下洇开暗红的晕。

“你是谁?”

“军区陈司令身边的参谋,姓赵。”

男人抬手掀开帽檐,额角有一块月牙形的疤:“有人推荐您去见一位导演,说您能治她的‘剧本病’。”

罗盘背面的暗格还敞着,半张药方上的字迹在风中微微的颤动。

林夏忽然想起舒老今早煎药时说的话:“有些病看着在纸上,其实在心里。”

三日后的晨光里,电影厂的铁门比剧团排练场的更沉。

穿卡其布工装的场工扛着道具走过,木框里的假山石撞在墙上,溅起细碎的石灰。

林夏跟着赵参谋穿过摄影棚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帆布布景后摔剧本,粗粝的骂声混着胶片转动的沙沙声。

“就是这儿了。”

赵参谋停在挂着“陈琳导演工作室”牌子的铁皮房前,指节叩门的一瞬间,里面传来了瓷器碎裂的脆响。

推开门的女人头发用铅笔别着,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白衬衫的袖口沾着干涸的咖啡渍。

她看见林夏时皱起眉,手里的分镜脚本被捏出了深深的折痕:“我没病,是这剧本有问题。”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她颤抖的指尖。

陈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的木纹,指甲缝里嵌着木屑,像藏了一些没说出口的话。

“坐吧。”

陈琳猛地松开手,将一摞剧本推了过来,“三年改了四十六稿,历史学者说我们篡改史实,投资人嫌不够热闹,昨天连男主角都罢演了。”

稿纸上的红笔批注密密麻麻,有的写着“此处应突出革命热情”,有的画着问号:“这段爱情戏太突兀”。

林夏翻到第三十七稿时,发现某页被泪水洇得发皱,“1927年的雨夜”几个字晕成了模糊的蓝。

“能看看拍摄现场吗?”

林夏合上剧本时,注意到墙角的绿萝叶片蜷着,叶尖焦得发黑。

摄影棚中央搭着民国时期的街道布景,黄包车轮子卡在轨道上,穿长衫的演员们蹲在道具箱上打盹。

灯光师正对着调光台抽烟,烟蒂在地上堆成了小小的山,他每吸三口就会烦躁地抓抓头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

“林大夫是来给咱们号脉的?”

梳着油头的男主角突然站起来,西装马甲上还别着场记板的粉笔灰:“我可没病,是这角色太拧巴——既要当热血青年,又要做卧底,换谁能演得明白?”

林夏没接话,只是走向正在给群演说戏的副导演。

她搭脉的一瞬间,对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腹下的脉搏像被风吹得摇晃的烛火,忽快忽慢。

“您是不是总在半夜惊醒?”

林夏抽出手指时,看见副导演的黑眼圈比戏服上的墨渍还深:“每次改剧本都觉得心口发闷,像揣着一团湿棉花?”

副导演手里的喇叭“哐当”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上周改到女主角牺牲那场戏,我对着镜子突然不认识自己了——明明是我写的台词,却觉得每个字都扎心。”

这时陈琳抱着胶片盒走过来,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她把盒盖往桌上一磕,露出了里面的样片:“你看这里,”

她指着某帧画面,女主角的脸在镜头里忽明忽暗:“摄影师说这是光影问题,可我总觉得她在哭。”

林夏凑近看时,发现胶片边缘有一圈淡淡的水渍,像有人对着镜头呵过气。

她忽然想起剧团里那些突然忘词的演员,转头问:“你们是不是总在争论1927年的那场雨?”

陈琳愣住了。整个团队确实为那场雨吵了三个月——历史记载是暴雨,编剧想写成毛毛雨,说这样更能体现女主角的孤独,而制片人坚持要人工造雪,说“血落在雪上才好看”。

“去会议室吧。”

林夏拿起桌子上的空白剧本:“我给大家开一个方子。”

长条会议桌被推到墙角,二十多个人围着拼成圆圈的椅子坐下。

林夏让每一个人在纸上画那场雨,不许说话,只许用铅笔涂画。

半个时辰后,她收起画纸时笑了——有人画的是密密麻麻的直线,像钢针;有人画的是歪歪扭扭的曲线,像爬动的蛇;

还有人用橡皮擦擦出大片的白,说那是雨雾里的灯。

“这就是你们的症结。”

林夏把画纸按顺序排开,晨光透过气窗照在纸上,那些线条忽然像血脉一般连了起来:“1927年的雨早停了,但你们心里的雨还在下。”

她指着画钢针的场记:“你总觉得要忠于史料,其实是怕爷爷骂你——他当年是亲历者,对不对?”

场记猛地抬头,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还有你。”

林夏转向画蛇形曲线的编剧:“你把雨写成了缠绵的,是因为你奶奶总说,她和爷爷就是在那年雨天认识的。”

编剧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了压抑的呜咽。

陈琳看着那些画纸,突然把眼镜摘了下来。

她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厉害,像浸在水里的樱桃:“我画的那片白……是我妈临终前说的,她总梦见那年的雨雾,说我爸就是在雾里走丢的。”

那天下午的会议室里,没人再提剧本。灯光师讲起父亲藏在床板下的日记,男主角说起爷爷留给他的旧怀表,而陈琳第一次说起那个总在雨天哭的母亲——原来她父亲是地下党,1927年那个雨夜再也没回来。

“中医说‘通则不痛’。”

林夏在黑板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历史是骨架,你们的故事是血脉。”

她把所有人的画纸叠在一起,对着阳光举起,那些不同的线条在光影里融成一片流动的水纹:“不如就这么拍——让雨一会儿是钢针,一会儿是雾,让每个人心里的雨都落在镜头里。”

第七天拍雨戏时,摄影棚的洒水器突然出现了故障。

但是没有人抱怨,演员们站在漏雨的棚顶下,任凭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演女主角的姑娘在雨中举起枪时,台词突然变了,不再是剧本里的豪言壮语,而是轻声说:“我不怕死,就是有点想我娘。”

场记在监视器后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发现自己终于能看懂那些史料了——那些干巴巴的文字背后,原来都是活生生的人。

试映会那天,林夏坐在最后一排。当片尾字幕升起时,有位白发老人突然站起来,指着银幕上的雨雾说:“就是这样的,那年的雨就是这样的。”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的年轻人穿着和男主角同款的长衫。

散场后,陈琳抱着胶片盒在走廊里追上林夏。

她眼底的红血丝淡了许多,指尖在盒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您知道吗?刚才有一个投资人说,这戏里的雨比任何特效都动人。”

林夏正要说话,口袋里的黄铜罗盘突然发烫。她摸到罗盘背面的暗格,那半张药方不知何时变得潮湿,上面的字迹晕开又凝结,竟与陈琳胶片盒上的标记重合了——都是朵半开的梅花。

这时赵参谋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的铜哨子又响了一声。

这次的哨音比上次沉了一些,像某种信号。他递给林夏一个牛皮纸信封:“下一个要治的,是一家报社。”

信封里掉出了一张照片,编辑部的人挤在办公桌前,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灰,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照片背面有一行字:他们写不出字了。

林夏捏着照片转身时,看见陈琳工作室的窗台上,那盆蜷叶的绿萝正抽出新芽,嫩黄的叶尖直指天空,像一支刚蘸满墨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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