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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随时都在喝酒


车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将精神病院的铁门晕成一片模糊的灰。

林夏攥着那块墨锭,指腹能摸到表面细密的冰裂纹,像谁在上面藏了无数没说出口的话。

赵参谋的手还在发抖,方向盘被他捏出了几道白痕:“舒老凌晨三点突然喘不上气,诊所里备着的药全用上了,还是……”

话音未落,手机在副驾座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城南的商业区。

林夏划开接听键,听筒里炸开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混着男人含混的怒吼:“让她来!我倒要看看什么神医能治得了我这酒虫子!”

“是陈飞的助理。”

赵参谋从后视镜里看她:“半小时前就打了好几个电话,说陈总把自己锁在酒窖里,已经喝了三天了。”

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将挡风玻璃上的雨珠扫成扇形的水痕。

林夏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想起了吕凡最后塞给她墨锭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光,和此刻听筒里泄露出的绝望,竟有某种奇异的呼应。

陈飞的别墅在半山腰,铁艺大门上缠满了爬山虎,雨水顺着叶片滚落,在门柱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管家老张举着伞在门廊下等,看见车就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太太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昨晚陈总把酒窖的门反锁,我们撬了三次都没撬开,只听见里面酒瓶摔得噼啪响。”

酒窖的门是厚重的橡木做的,门缝里透出琥珀色的光,混着浓烈的酒精味渗出来。

林夏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像是有人用肩膀在撞酒架:“滚!都给我滚!”

“我是林夏。”

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能听见液体晃动的声音:“有人说你需要帮忙。”

里面突然安静了。过了约莫半分钟,门锁咔嗒一声转了半圈,露出一条缝隙。

陈飞的脸从里面挤出来,眼袋重得像挂了两个铅块,衬衫领口沾着酒渍,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他看见林夏手里的罗盘,突然嗤笑一声:“又是搞封建迷信的?我太太找来的心理医生还没走呢,在客厅里哭哭啼啼的,你们倒是能凑一桌麻将。”

酒窖里比外面冷得多,石壁上渗着细密的水珠。

林夏的目光扫过码得整整齐齐的酒架,最上层的威士忌空了大半,碎玻璃碴在墙角堆成小山,其中一片还沾着半片标签,印着年份久远的数字。

陈飞突然抓起一瓶没开封的白兰地,用牙咬掉木塞,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淌,在领口积成小小的水洼。

“你看这个。”

他突然把一张揉皱的纸拍在酒桶上,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她跟我提了三次,说我眼里只有酒窖里这些瓶子,连儿子生日都记不住。可她懂什么?上周那个项目要是谈不下来,公司两百多号人喝西北风去?我不喝酒,难道去跳楼?”

林夏的指尖搭上他手腕时,被他猛地甩开。

陈飞抓起酒瓶往地上砸,玻璃碎片溅到她脚踝,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别碰我!那些穿白大褂的都说我是酒精依赖症,要住院戒断。可他们不知道,只有在酒里我才能想清楚事——上个月那个合同条款,就是我喝到第三瓶的时候想明白的漏洞!”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玻璃,对着光看:“我第一次跟她约会,就是在街角那家小酒馆。她喝不了酒,抿一口就脸红,像熟透的桃子。现在呢?她看见我碰酒杯就摔盘子,说我满身酒气像一条狗。”

林夏注意到他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酒渍,指关节处有新鲜的淤青,像是反复捶打过什么硬物。

墙角的废纸篓里露出半截撕碎的照片,上面能看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一块生日蛋糕,奶油蹭得满脸都是。

“您儿子是不是总在睡前问,爸爸今天能讲故事吗?”

林夏抽出纸巾,擦掉他袖口的酒渍:“您答应了却总在酒窖待到天亮,第二天看见他放在您床头的画,又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陈飞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了呜咽声。他怀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儿子”的名字,他看了一眼,猛地把手机塞进酒桶缝里:“我没脸接……上周他学校开放日,我答应去当家长志愿者,结果喝多了睡在酒窖,他同学都笑他没有爸爸。”

管家端来的醒酒器还放在吧台上,里面的红酒剩了小半瓶,酒液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像谁在里面藏了无数破碎的心事。

林夏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您试着想想,第一次喝到让您觉得安心的酒,是在什么时候?”

陈飞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吧台上的钢笔,在离婚协议书背面写字,写的都是“酒”字。

有的笔画粗重如夯,有的轻飘似羽,却都在右半部分的“酉”字里多画了一横,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他们说我写的不对,可我爷爷教我的就是这样。”

他的笔尖戳穿了纸页:“他是酿酒的,说‘酒’字拆开,是‘水’里藏着一个‘西’,酉时的水,最养人也最害人家。”

林夏让他坐在酒桶上,自己搬了一个木凳坐在对面。

酒窖深处传来滴答声,像是有酒从橡木桶的缝隙里渗出来,在地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

“您是不是总在半夜爬起来喝酒?”

她望着那些水洼里晃动的光影:“喝着喝着就突然把杯子摔了,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您作对?”

陈飞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他从酒架最底层拖出一个木箱,里面装着已些泛黄的照片,大多是在酒厂拍的,一个戴毡帽的老人站在蒸酒锅前,手里举着一个锡酒壶,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

“这是我爷爷。”

他的指尖拂过照片:“他酿的米酒能治冻疮,每年冬天都给街坊邻居送。他说酒是‘水的骨头’,得有分寸,多一分就成了毒。”

木箱最底下压着一本旧账本,里面夹着一张食谱,用毛笔写着“醒酒汤”三个字,下面是茵陈、葛根、枳椇子几味药材,字迹温润,笔画间透着一股从容。

林夏认出那是舒老的笔迹,去年在他诊所整理旧物时,见过类似的药方。

“舒老给您看过病?”

她指着那行字:“这药方里的药材配比,是他最擅长的法子。”

陈飞突然愣住,抓着食谱的手开始发抖。

“三年前……我爷爷走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酒窖喝了七天七夜,是一个姓舒的老大夫把我拖出来的。他没给我开药,就教我煮这个汤,说‘酒是穿肠的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关键看掌舵的人’。”

他突然把食谱捂在脸上:“我怎么忘了……我怎么会忘了呢?”

雨还在下,透过气窗斜斜地打进来,在酒架上画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林夏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罐,是出门前舒老诊所的学徒塞给她的:“这里面是现成的药材,您来煮一次试试?”

陈飞迟疑着接过药罐,手指触到温热的罐壁时,像被烫了一下。

他找出酒窖里的小炉子,添上炭火,看着水在罐里慢慢烧开,茵陈和葛根在沸水里翻滚,渐渐透出琥珀色的光晕。

“我爷爷煮酒时,总让我盯着火候。”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说火太急了酒就烈,太缓了又没劲儿,得像过日子一样,不疾不徐才好。”

药香混着酒香在空气里弥漫,陈飞突然站起来,走到酒架前拿下一瓶没开封的米酒,是他爷爷酒厂的最后一批存货。

“她以前最爱喝这个,说有点甜,不像别的酒那么凶。”

他摩挲着瓶身上的标签:“上周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本来想……”

话音未落,酒窖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看见陈飞,突然挣脱妈妈的手跑了过来,举着一张画纸:“爸爸,你看我画的我们一家人,你没有喝酒,在给我讲故事。”

画纸上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旁边的女人笑着端来水杯,太阳被涂成了暖暖的橘色。

陈飞蹲下来,把男孩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肩膀轻轻的发抖。

女人走过来,眼圈红着,却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痕:“老张说你在这里,我……我们来接你回家。”

林夏看着他们三个的影子被炉火拉得很长,在石壁上叠在一起,像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

她拿起那张贴着舒老药方的纸,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不太清楚,像是“酒能和事,亦能败事,心之所向,方为解药”。

离开别墅时,雨已经停了。天边透出点淡淡的光,给云层镶上了一道金边。

陈飞站在门廊下,手里还攥着那瓶米酒:“林大夫,谢谢您。我……我明天就去公司,把那个项目的事处理好,然后带她们娘俩去公园。”

林夏点点头,坐进车里。赵参谋发动汽车时,她瞥见副驾座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舒老诊所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舒老醒了,说要见你。”

车刚拐过街角,林夏突然看见路边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竹杖,正望着陈飞别墅的方向。

她心里一动,让赵参谋停车,刚推开车门,就看见老人慢慢的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皱纹里积着岁月的痕迹,可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墨石。

他看着林夏,突然笑了笑,竹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你就是林夏吧?舒老弟总提起你,说你能看懂字里的门道。”

林夏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竹杖头的铜箍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酒”字,笔画圆润,却在最后一笔处微微上扬,像是藏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老人突然凑近她,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有些事,舒老弟不方便说,得我来告诉你。你知道陈飞爷爷的酒厂,为什么会倒闭吗?”

他的话音刚落,林夏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城北的老城区。

她看了一眼老人,按下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女声:“你是林夏吗?我是……我是舒老的女儿,我爸他……他又晕过去了,手里还攥着一张照片,是三十年前的,上面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还有……还有一个酿酒的老师傅。”

林夏猛地抬头,却发现刚才站在树下的老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几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在地上积成薄薄的一层。

竹杖留在原地,杖头的铜箍在阳光下闪着光,那个“酒”字像是活了过来,在她眼前慢慢旋转,渐渐变成了另一个字的形状。

她盯着那个字看了半晌,突然认出那是什么字,心猛地一沉。

赵参谋在旁边催促:“林大夫,我们得赶紧去诊所了,舒老那边……”

林夏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罗盘,指腹下的铜面似乎又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她知道,舒老和陈飞爷爷的酒厂之间,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藏在那个“酒”字里,藏在舒老突然病危又醒来的谜团里,更藏在刚才那个神秘老人的话里。

车重新启动,朝着城北的方向驶去。林夏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从吕凡那里得到的墨锭。

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了一起,从吕凡的“作”字,到陈飞的“酒”字,再到舒老的药方,似乎都指向一个她还不知道的真相。

而那个真相,或许就藏在舒老女儿提到的那张老照片里,藏在三十年前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往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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