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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明白问计


监护仪的警报声像把钝刀,在诊室里反复切割着空气。

林夏望着舒老被护士们围住的病床,指尖还残留着他攥紧时的力道——那只虎口有胎记的手,像要把什么秘密刻进她的骨头里。

舒瑶抱着病历本的手在发抖,钢笔从指缝滑落,在“突发性心梗”几个字上洇出墨团,像一朵骤然绽放的黑花。

“我爸刚才肯定是想说李老根。”

舒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把散落的笔记拢到一起:“就是李欢的爷爷,当年跟我爸、陈飞爷爷并称‘酒厂三杰’。我爸总说,李老根的死不是意外,可每次说到这儿就打住……”

她突然指着“笑疗札记”的某页,那里有一行被墨水涂掉的字,隐约能看出“明辨是非”的轮廓。

这时诊桌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赵参谋打来的,背景里混着汽车鸣笛:“林大夫,陈飞刚才在公司晕倒了,送医院查出来是急性胰腺炎。他助理说,今早他本来要签合同,突然说要先去一趟老酒厂,还拿着一张三十年前的照片……”

林夏的目光落在舒老床头那张照片上,戴毡帽的老人背后,酒厂仓库的阴影里似乎藏着一个人影,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反光刺眼。

她突然想起李欢口袋里那张照片背后的字——“笑能救命,亦能索命”,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胡同口传来时,诊室的门被推开条缝,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探进头,领带系得歪歪扭扭,公文包上的金属锁扣还在晃动。

“请问是林夏大夫吗?”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眼镜片后面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我是王明,上周通过陈飞的助理约的您。”

男人的目光扫过忙碌的护士,突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我知道现在不合时宜,可明天早上九点,董事会就要投票决定是否收购城南那块地。这是第七版可行性报告,我看了整整三天,现在连‘收购’两个字都认不清了。”

林夏注意到他无名指的指甲缺了一小块,像是反复啃咬的痕迹。

文件最上面的测算表上,数字被红笔改得乱七八糟,某个亿位数后面的零,被圈成了个问号。

“您是不是总在深夜爬起来查数据?”

她抽出张纸巾,擦掉他袖口的咖啡渍:“盯着屏幕看久了,突然觉得那些数字都在跳舞,连计算器都在嘲笑您?”

王明突然把文件摔在桌上,咖啡杯跟着震了震,褐色的液体在杯沿晃出小旋涡。

“你怎么知道?”

他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滚动:“上周我让分析师做了十二组模型,结果每组结论都不一样。副总说我优柔寡断,可那是三个亿的资金!一步错了,公司就得裁员一半!”

他的手机在公文包里震动,屏幕亮着“女儿”的来电显示。

王明看了一眼,按灭屏幕塞进最深处:“昨天是她十岁生日,我答应陪她去游乐园,结果在办公室看了通宵报告。早上回家时,看见她把愿望写在纸上贴在我门上——‘希望爸爸别再跟数字吵架了’。”

林夏的指尖搭上他手腕时,脉搏跳得又沉又急,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水管里面。

她翻开桌子上的“笑疗札记”,在空白页上写下个“明”字:“左边是日,右边是月,您看,连老天爷都知道,判断事情不能只靠太阳的强光,也得要月亮的柔光。”

王明盯着那个字,突然抓起笔在文件背面写起来,“明”字写得横平竖直,却在“日”字中间多画了一横,像一根卡住的骨头。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把笔扔在桌子上:“第一次创业时,我拿着一张手绘的图纸就敢找投资人,现在看了三百页报告还在犹豫。他们说我老了,可我只是怕……”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掠过一只信鸽,翅膀扫过窗棂发出轻响。

王明猛地站起来,指着对面的屋顶:“您看那鸽子!它根本不用计算风速,振翅就知道往哪儿飞!我爷爷以前养信鸽,他说鸽子认路靠的不是眼睛,是心里的指南针。我现在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鸽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林夏注意到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照片,边角磨损得厉害,上面是一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蹲在鸽笼前,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在看,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您爷爷是不是总说,做生意就像养鸽子?”

她抽出一张便签纸,画了一个简易的罗盘:“得知道自己要往哪儿飞,也得容得下偶尔偏航?”

王明的喉结突然滚动了下,从内袋掏出照片,指腹反复摩挲着老人的脸:“他是开中药铺的,临终前把账本交给我,说‘明’字拆开是日月,做生意得像日月交替,既要光明磊落,也得懂得藏拙。可现在的商业环境……”

他突然把照片按在文件上:“这块地的前  身是李老根的儿子,上个月突然跳楼了,死前说‘当年的事瞒不住了’。”

“李老根?”

林夏的笔尖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黑点:“您认识李欢的爷爷?”

男人的眼镜突然滑到鼻尖,他慌忙推上去,指节发白:“三十年前,他是酒厂的账房先生。我爷爷的中药铺就在酒厂隔壁,总说李老根算盘打得精,可心术不正……”

他突然压低声音:“陈飞的爷爷当年发现酒厂账目有问题,打算报警那天,李老根就‘意外’死在酒窖里。有人说他是被自己酿的毒酒毒死的,也有人说……”

救护车的门“砰”地关上时,王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今晚八点,老酒厂仓库见,带齐当年的文件。”

发件人显示是匿名,可末尾的署名画了一个简易的太阳,像“明”字左边的“日”。

男人的脸瞬间褪成了纸色,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文件散落一地。

林夏弯腰去捡时,发现最底下那页粘着一片干枯的花瓣,是梅花,和吕凡泡在瓶里的那株一模一样。

花瓣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明”字,右边的“月”字多了一撇,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刀。

王明走到门口又回头,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天光:“林大夫,您说人真的能完全清醒地活着吗?我现在觉得自己像在梦游,好多事明明发生过,却记不清细节,就像被人动过脑子。”

他突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里面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喘不上气。”

林夏望着他踉跄远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公文包的锁扣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明”字,左边的“日”字中间,有一个极小的孔洞,像是被针尖扎过。

她捡起地上的“笑疗札记”,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处方,是舒老的笔迹,写着“清心明目汤”,药材里赫然有“望月砂”——也就是兔子的粪便,旁边批注着“明目需辨浊,浊自清则明”。

护士推着舒老的病床往救护车走时,林夏瞥见他枕头下露出半截纸条,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潦草:“酒厂大火那晚,王明爷爷的药铺也着了,有人看见他从火场里拖出一个铁皮箱……”

胡同口的梧桐树下,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还靠在电线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哨,看见王明的车驶过,突然对着天空吹了一声长哨。

鸽群惊飞的已瞬间,林夏看见他白衬衫领口露出半截玉佩,形状像一个“月”字,与王明锁扣上的“明”字恰好互补。

救护车刚驶离胡同,林夏的手机就震动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只有一张照片——老酒厂仓库的铁门,上面用红漆画着个巨大的“明”字,左边的“日”字被涂成了黑色,像一只空洞的眼。

发件人在照片下方写了行字:“今晚八点,来看看三十年前的月亮。”

林夏抬头望向天空,夕阳正沉入远处的楼宇,给云层镀上了层诡异的金边。

她突然想起了舒老攥紧她手腕时说的话——“笑里藏刀……李……根……”,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碎片,似乎正顺着某个看不见的脉络,慢慢拼合成一张网,而网的中心,是那个被反复书写的“明”字。

赵参谋的车停在巷口,喇叭按了两声。林夏把“笑疗札记”塞进包里,指尖触到吕凡送的墨锭,突然发现上面的冰裂纹,竟与老酒厂仓库铁门的纹路隐隐相合。

她拉开车门时,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瞳孔深处似乎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什么东西,在三十年前的火光里,慢慢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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