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表妹月月
林夏的指尖停在挂历的豁口上,纸页背面的字迹像条小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惊得石榴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起来。
“表哥!表嫂!我来啦!”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姑娘蹦进门,红底白花的裙子扫过门槛,手里的竹篮晃出阵栀子花香。
她往堂屋里一闯,辫子梢的蝴蝶结蹭到煤油灯,火苗颤得像一片柳叶:“二姨说你们明天办事,我特意请了假来帮忙!”
吴军刚从厢房出来,看见来人就笑了:“月月?你咋也提前来了?”
“再不来,怕赶不上热闹了。”
月月把竹篮往桌上一搁,篮子里的红鸡蛋滚出来,在洒金纸上磕出了轻响:“我带了自家腌的咸蛋,还有新摘的栀子花,给表嫂插头发用。”
林夏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姑娘正忙着数红鸡蛋,皓腕翻转时像一段白玉。
等她数到第七个,林夏才轻声说:“能让我搭下脉吗?看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表嫂还会看病?”
月月眼睛一亮,立刻把胳膊伸过来,腕间的银镯子滑到肘弯:“我娘总说我火大,让我找一个中医调调,这下可巧了!”
三指刚搭上脉,林夏就觉着手底下跳得又浮又滑,像溪水里滚动的鹅卵石一样:“浮滑如珠,是性子太活泛,肝火有点旺。你是不是一路跑着来的?”
“可不是!”
月月拍着大腿笑,双马尾甩得像拨浪鼓:“现在的公交车开的太慢了,坐车还绕道,我怕赶不及,我是徒步从地铁站走过来的!”
她突然凑近林夏,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表嫂,我给你们的婚礼想了个新花样——花车巡游!我让我哥把他那辆摩托车开过来,绑上红绸带,你跟表哥坐着绕城转三圈,多风光!”
吴军刚端起的姜汤差点洒了:“胡闹,大街上到处都是红绿灯,人流那么多,哪能开摩托?”
“咋不能?”月月的脸立刻鼓起来,银镯子在腕间转得飞快:“我哥上次接亲就这么干的,好多人都出来看,多热闹!”
林夏又往她腕上搭了搭,这次的脉象跳得更有力,像要冲破皮肉往外蹦:“洪大有力,是主意定得太死。热闹是好,可婚礼得庄重些,真要巡游,怕是要出岔子。”
她指了指月月的膝盖:“你跑这一路,膝盖是不是有点酸?”
月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揉了揉膝盖:“还真有点……你咋知道?”
“脉里带着呢。”
林夏从针包里抽了根银针:“我给你扎下阳陵泉穴,既能疏肝气,又能缓腿疼。”
银针刺入的一瞬间,月月“呀”了一声,随即眉开眼笑:“真舒服!像有股凉风顺着腿往下跑!”
她突然一拍手:“要不这样!花车巡游改成步行!表哥穿着西装,表嫂披着红盖头,咱们敲锣打鼓绕村走,既有面子又稳当!”
林母正好走过来,闻言直摇头:“哪有新娘子没拜堂就掀盖头的?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月月弯腰从竹篮里掏出一个红绸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串五彩斑斓的纸花:“我还做了这个,挂在脖子上多好看!”
林夏注意到她说话时,指节在微微发颤,再搭脉时,脉象突然变得弦紧,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弦紧如弓,是太想把事情做好,反倒急火攻心了。月月,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月月的脸突然红了,捏着纸花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我还想加个神秘环节。拜堂的时候,我突然放串鞭炮,再撒把糖,保证没人料到!”
“万万不可!”
林母猛地站起来,说道:“拜堂时最忌惊吓,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她往林夏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说一不二。”
林夏往林母腕上搭了搭,脉象沉得像浸在水里的石头,却在深处藏着丝涩意:“沉涩难行,是心里存着气。娘别急,月月也是好意。”
她转向月月,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按了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把你当自家人,所以想做点特别的事?”
月月的眼眶突然红了,银镯子“当啷”撞在桌腿上:“去年我哥结婚,我想帮着写喜联,他们说我字丑,不让我碰……”
“傻姑娘。”
林夏抽回手,从针线笸箩里捡出一支红笔:“你看这洒金纸,正缺个人剪喜字呢。你的手巧,剪出来肯定好看。”
她往窗外指了指:“至于巡游,咱们折中一下——迎亲队伍走到小区门口时,你带着孩子们在那撒花瓣,既热闹又合规矩,咋样?”
月月的眼睛亮起来,伸手往自己腕上摸了摸,仿佛在感受脉象的变化:“真的让我剪喜字?”
“当然。”
林夏把红笔塞给她:“剪好了,我给你扎针调调肝火,保准你明天精神头更足。”
吴军突然从厢房拎出一个纸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电光纸:“这是上次办活动剩下的,月月你看,能不能用来做一些小灯笼?挂在楼梯的过道上肯定好看。”
“能!太能了!”
月月抓起张粉色电光纸,三两下折出一只小蝴蝶:“我还会做纸花球,挂在堂屋梁上,比挂灯笼还美!”
林母端着姜汤走过来,往月月碗里多舀了一勺红糖:“这孩子,早说你会这些,姨早就让你上手了。”
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月月指挥着吴石搬梯子挂纸花球,自己踩着板凳往门框上贴剪好的喜字。
林夏坐在桌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注意到她后腰的衣服上沾着一点黄泥巴,像从什么潮湿的地方蹭来的。
陈野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朝林夏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走到石榴树下,他才低声说:“刚才去村口望风,看见一个穿黑褂子的人跟月月搭话,塞给她一个小纸包。”
林夏的指尖在石榴树皮上轻轻划着,树皮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纸包里是啥?”
“没看清。”
陈野往堂屋瞥了一眼,月月正举着纸花球转圈:“但那人走路的姿势,跟上次在码头看见的蛇堂喽啰很像。”
灶台上的座钟突然“当”地敲了两下,已经凌晨两点了。
月月抱着堆剪好的喜字从屋里跑出来,红纸上的金粉蹭了她一胳膊:“表嫂你看!我剪了九十九个,寓意长长久久!”
林夏接过喜字,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后腰,月月突然“哎哟”一声,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咋了?”
“没……没啥。”
月月慌忙把后腰的衣服往下拽了拽:“可能被纸花扎了一下。”
她转身往堂屋跑,辫子梢的蝴蝶结扫过林夏的手背,带着一点异样的凉意。
林夏低头看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沾了一点银灰色的粉末,捻起来搓搓,竟有股淡淡的硫磺味。
她往月月刚才站过的地方看,青砖缝里落着一片撕碎的电光纸,下面隐约压着一个小药瓶的玻璃碎片。
远处的码头又传来汽笛声,比昨夜更急,像在催促着什么。
林夏把那片电光纸捡起来,对着月光看,纸背面用指甲划出个歪歪扭扭的记号,像一朵没开的花。
她突然想起月月后腰的泥巴——仓库地下室的墙角,也沾着这种黄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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