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京城危在旦夕
陆准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甚至带着一丝感激。
“多谢兰大人体恤，愿意给我们一个去京城面见圣上，陈述冤情的机会。”
“我等，感激不尽。”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王忠。
“王管事，去，把我们为湖州百姓准备好的所有食盐，都装上车。”
“既然兰大人要带我们去京城，那这救济湖州百姓的差事，就只能劳烦兰大人代劳了。”
“记住，一粒都不能少。”
“这可是我们献给圣上的一片忠心，也是兰大人接管湖州盐务之后的第一件大功劳。”
“务必要交接清楚。”
“你……”
兰陵的胸口猛地一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陆准的险恶用心。
他要是把陆准带走了，那湖州这几十万百姓无盐可食的烂摊子，就得他来收拾。
可盐都在陆准手上，现在陆准“大方”地交给了他。
他要是敢不接，就是罔顾民生，罪加一等。
他要是接了，替陆准把盐发下去，平息了民怨，那功劳就变成了陆准的“献盐有功”，而他兰陵，就成了一个替人跑腿的。
无论怎么选，他都落入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境地。
这个陆准，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把你卖了，你还得笑着帮他数钱。
兰陵骑在马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就在这僵持不下，无比尴尬的时刻。
远处，又有一骑快马，正以不要命的速度，朝着卧龙山的方向，狂奔而来。
马上骑士的身上，插着一面代表着“八百里加急”的令旗。
那面代表着“八百里加急”的令旗，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让山道上那种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氛，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不要命一样冲过来的骑士。
兰陵脸上的得意和狰狞，僵硬在了那里。
他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京城的八百里加急，为何会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卧龙山来。
而且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难道说，京城里，又出了什么变故。
陆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取而代de的是一种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他看着那名骑士越来越近，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为之准备了这么久的乱世，终于要拉开序幕了。
“吁——”
那名骑士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悲鸣，马蹄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险而又险地停在了众人面前。
骑士翻身下马，因为太过急切，身体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
但他根本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尘土，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脸上带着血泪和绝望。
“兰侍郎，兰大人。”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不好了，出大事了。”
兰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厉声喝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骑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北方，嚎啕大哭。
“天……天真的要塌了。”
“三天前，北蛮三十万大军，在国师‘雪狼王’的带领下，撕毁盟约，悍然南下。”
“我大雍北境，狼烟四起。”
“雁门关守将王将军战死，十万守军，全军覆没。”
“蛮族铁骑，已经攻破雁门关，兵锋直指京城。”
“京城……京城危在旦夕。”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整个卧龙山寨门前，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北蛮南下。
雁门关失守。
京城危急。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重锤，砸得人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
兰陵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呆呆地坐在马上，嘴巴微张，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身后的那五百名京营精锐，更是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雁门关破了。”
“不可能，王将军勇冠三军，怎么可能战死。”
“我的家就在京城城外啊，我的老婆孩子……”
“蛮子来了，蛮子打过来了。”
刚刚还杀气腾腾，不可一世的天子亲军，此刻军心大乱，人人自危，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担忧。
他们是京营的人，他们的根，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
国破，则家亡。
于成水那张惨白的脸，此刻变得更加灰败。
他顾不上自己的处境，踉跄着上前，一把抓住那名骑士的衣领。
“圣上呢，圣上如何了。”
那名骑士哭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被鲜血浸透的密诏。
“圣上……圣上已下罪己诏，并下令天下兵马，立刻回京勤王。”
“兰大人，您手上的这五百精锐，是京城周边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机动兵力。”
“圣上口谕，命您即刻放弃湖州所有事务，率部火速回援。”
“若有延误，以通敌叛国论处。”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兰陵的脸上。
他刚刚还在用这顶帽子，来威胁陆准和于成水。
转眼之间，这顶能要命的帽子，就扣回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他手中的那面金牌令箭，此刻显得是那么的讽刺，那么的可笑。
国难当头，边关失守。
他这个朝廷的吏部侍郎，手握重兵，却不在前线杀敌，不在京城护驾。
反而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江南，为了一个死去的侄子，为了一点盐务的利益，跟一个所谓的“匪首”勾心斗角。
这要是传出去，他兰陵，他叔父兰余强，整个兰家，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成为大雍的千古罪人。
“不……这不是真的。”
兰陵喃喃自语，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是你，一定是你。”
他猛地转头，用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准，状若疯虎。
“这是你的阴谋，是你找人来演戏，想要脱罪。”
“你好恶毒的心思。”
陆准看着他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不等陆准开口，那名骑士已经愤怒地抬起头。
“兰大人，你怎可说出这等混账话。”
“我乃京营先锋官李德，我的父亲，我的兄长，全都死在了雁门关。”
“我身上这七处箭伤，就是拜蛮人所赐。”
他一把撕开自己破碎的铠甲，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用布条草草包扎的伤口。
“这难道也是演戏吗。”
“雁门关十万忠魂的尸骨未寒，你身为朝廷大员，不想着如何退敌，如何为国尽忠，却在这里质疑军情，污蔑忠良。”
“你……你对得起圣上的信任吗，对得起雁门关死去的十万英灵吗。”
李德的质问，声声泣血。
那五百名京营精锐，看着李德身上的伤，听着他的话，再看向兰陵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尊敬，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兰陵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地颤抖着。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无论今天能不能杀了陆准，他都将身败名裂。
于成水看着这一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老泪。
他仰天长叹，声音悲怆。
“国之将亡，妖孽横行啊。”
他没有再看兰陵一眼，而是转过身，对着陆准，这个他之前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年轻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陆爵爷。”
“老夫之前，有眼无珠，误会了爵爷。”
“今日国难当头，老夫恳请爵爷，能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
“湖州，不能乱。”
“江南，更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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