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赔罪
陆准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春风拂过柳梢。
但落在张敬德和满堂宾客的耳中,却比九幽之下的寒冰还要刺骨。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丝竹管乐都停了。
所有的舞女都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
所有刚刚还在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士族家主,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上一秒的得意和嚣张,但眼中已被无尽的恐惧和骇然所填满。
赔罪。
好一份赔罪的大礼。
先是雷霆万钧之势,查封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所有产业。
再是摧枯拉朽之力,全歼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三千私兵。
最后,这个他们眼中的“山匪”、“废物”,如同地狱里走出的魔神,亲身降临在他们面前。
这不是赔罪。
这是索命。
张敬德瘫在主位的椅子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的怨毒。
“陆准……”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你……你敢。”
他试图用最后的气力,维持自己身为江南士族领袖的尊严。
“我江南士族同气连枝,你今日敢动我张家,就是与整个江南为敌。”
“你就不怕我们让你在江南寸步难行吗。”
这话,在片刻之前还是他最大的依仗。
可现在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陆准笑了。
他缓缓踱步走进大厅,身后的周应龙像一尊铁塔,扛着那柄还在滴血的鬼头大刀跟了进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陆准随手从一张桌案上拿起一个酒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好酒。”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那些面如土色的士族家主们。
“寸步难行?”
“你们,也配?”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们的根无非就是商路和钱粮。”
“现在,你们的船队、你们的商铺、你们的粮仓,全都在我的手里。”
“你们的命脉已被我掐断了。”
“你们,拿什么让我寸步难行。”
陆准将酒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缩。
一名顾家的代表再也撑不住了,他“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陆爵爷。”
“此事都是张敬德一人所为,与我们无关啊。”
“是他,是他蛊惑我们,要与爵爷您为敌的。”
“我们……我们也是被蒙蔽的。”
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
墙倒众人推。
所谓的同气连枝,在绝对的实力和死亡的威胁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对,对,是张敬德的错。”
“爵爷,我们愿意归顺,我们愿意把所有产业都交给爵爷您来打理。”
“求爵爷,饶我们一条狗命。”
“噗通,噗通。”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江南士族家主们,此刻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争先恐后地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张敬德看着这一幕,那张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变得灰败。
他最后的依仗,他所谓的盟友,在顷刻之间就将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他成了孤家寡人。
“你们……你们这群卑鄙小人。”
张敬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些昔日的盟友破口大骂。
陆准没有理会这场闹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敬德,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张家主,现在,你还觉得你能让我寸步难行吗。”
张敬德的目光从那些叛徒身上,缓缓移回到了陆准的脸上。
怨毒、不甘和无尽的恐惧,在他的眼中交织。
突然,他像是疯了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嘶吼着朝陆准冲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
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周应龙。
他甚至没有用他那把鬼头大刀。
只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张敬德握刀的手腕。
轻轻一捏。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在大厅内响起。
“啊。”
张敬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周应龙像丢垃圾一样将他甩了出去。
张敬德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再也没有了半分家主的威仪。
周应龙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转身对着陆准,瓮声瓮气地问道。
“贤弟,这老东西怎么处置。”
陆准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了苏文卿的身边。
苏文卿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再次掏出了那本厚厚的册子。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朗声念道。
“张敬德,江南姑苏人氏。”
“承袭家业三十载,名下良田三万亩、商铺七十余间。”
“其为人刻薄寡恩,手段狠辣。”
“曾为夺一处码头,逼死对手全家十三口。”
苏文卿每念一句,张敬德的脸色就白一分。
大厅里跪着的那些士族家主更是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知道,真正的清算开始了。
苏文卿没有停。
“其长子张茂不学无术、好赌成性,于城中‘长乐坊’欠下赌债,以家中田契抵押白银二十七万两。”
“其二子张兴看似精明实则奸猾,常年以陈米换新米贩卖给灾民,并偷税漏税,共计白银不下五十万两。”
“其妻妾七人、外室三房,为争家产明争暗斗,致使两名妾室一疯一死。”
“其本人……”
苏文卿顿了顿,看了一眼地上已经面如死灰的张敬德,继续念道。
“六年前,强占佃户之女,致其投井自尽。”
“三年前,为了一本前朝孤本,派人将原主打成残废。”
“一年前……”
一件件,一桩桩。
那些被张家掩盖在光鲜外表之下的肮脏和罪恶,被苏文卿用最平静的语调,赤裸裸地当着所有江南士族的面揭露了出来。
当苏文卿念完最后一桩罪行,合上册子的时候。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那个已经不再挣扎、如同一滩爛泥的张敬德身上。
他们的眼中没有了同情,只有鄙夷和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下一个。
陆准缓缓走到张敬德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
“张家主。”
“现在,你还觉得你有资格让我给你磕头赔罪吗。”
张敬德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山匪。
而是一个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能将所有规则都化为己用的……魔王。
“我……我错了。”
许久,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求……求你,给我张家留一条后路。”
“后路?”
陆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逼死那一家十三口的时候,给他们留后路了吗。”
“你强占那佃户之女的时候,给她留后路了吗。”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我这个人向来公平。”
“你张家所有的田产、商铺,全部充公,用来弥补亏空、赈济灾民。”
“你的两个儿子,一个送去矿山挖矿还他的赌债,一个送去边疆修城墙赎他的罪过。”
“至于你……”
陆准的目光落在了那把沾血的鬼头大刀上。
“周大哥,他说他想看我像狗一样爬过来。”
“那就把他剁碎了喂狗吧。”
周应龙狞笑一声,拖着大刀,走向了已经彻底吓傻的张敬德。
“不……不要……”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鲜血染红了张家华丽的地毯。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跪在地上的士族家主一个个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陆准环视着他们,脸上又恢复了那抹和煦的笑容。
“诸位,垃圾我已经帮你们清理干净了。”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江南未来的新规矩了。”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顺便,也谈一谈,该如何迎接我们那位即将南狩而来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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