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从眼前驶过。
拉车的骏马，每一匹都是从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高大神骏，神采飞扬。
言悦透过车窗的缝隙，目光追随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
她并没有看清车内人的样貌，只隐约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
十岁那年，她被迫离开京城。
那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喜服，英姿勃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迎娶他的太子妃。
年幼的她，被人潮挤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却无人理会。
而今，她又要离开这座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的城池。
这一次，她看到了他护送着自己的母亲，去为他可能有的孩子祈福。
依旧是高高在上，依旧是意气风发。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口虽然发堵，眼眶却干涩无比，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怀里的儿子，正好奇地抓着她的衣襟，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女儿则安静地依偎在她身旁，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血脉相连的父子三人，就这样在命运的安排下，擦肩而过，走向了各自不同的方向。
清漪放下车帘，遮住了窗外的喧嚣，神色平静。
等到皇家仪仗走远，街上的车马行人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马车“嘚嘚”地往前驶去，在经过司府时，清漪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二姐，当真……不再见霍辰一面？”
言悦垂眸，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孩子，像是哄孩子，又像是对自己说：
“走吧，走吧。清岚的烤羊腿，还等着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俞婉的身孕还未足月，却不慎在花园里摔了一跤，动了胎气。
太医们忙作一团，最终决定为她催产。
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古母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佛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稳婆满头大汗地抱着孩子出来报喜。
古母一听，激动得热泪盈眶，忙不迭地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内室里，俞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
俞母心疼地替女儿擦着汗，柔声安慰道：
“好孩子，你有家世傍身，又为沈家生下了长孙，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俞婉虚弱地笑了笑，眼神中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和甜蜜。
俞母看着自家女儿，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屋外，压低嗓音问：
“你那个大嫂，如今怎样了？太医可有法子？”
俞婉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还能怎样？太医早就说了，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
“当家的当初为了她，连咱们家的亲事都敢退，现在可好，活该他断子绝孙！”
俞母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手，安慰道：
“婉儿，你只管安心养身子，其他的事儿，不用操心。有娘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外屋，古母抱着刚出生的孙儿，乐得合不拢嘴。
她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来转去，怎么也看不够。
古子云霆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喜色的母亲。
他走上前，轻声问道：
“母亲，弟弟呢？”
“在里面陪着婉儿呢。”古母笑眯眯地答道，又将怀里的孩子往古子云霆面前凑了凑，“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弟弟小时候。”
古子云霆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古母却话锋一转，叹了口气：
“可惜了，你媳妇的身子……”
“母亲！”古子云霆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婉柔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夫妻二人，自有打算。”
古母被儿子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古子云霆抢先一步：
“母亲，时候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早些歇着吧。”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古母看着儿子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
夜深人静，古母却毫无睡意。
古子云霆刚踏进房门，就见母亲坐在桌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子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古子云霆在桌边坐下，轻声问道：“母亲，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睡不着啊，”古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容，“子霆，你老实告诉母亲，你和婉柔，是不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古子云霆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母亲，婉柔的身子，您也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古母打断了儿子的话，语气急切，“可这也不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啊！你纳个妾，让她给你生个孩子，不就行了吗？”
“母亲！”古子云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这种话，您以后不要再说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古母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我是你娘，还能害你不成？你是我沈家的长子，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怎么能没有孩子？”
“母亲，您别说了。”古子云霆的语气软了下来，“我和婉柔，真心相爱，我不想让她伤心。”
古母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无奈。
最终也只能将所有未出口的话，化作一声叹息。
可她并没有放弃，只是将这件事，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
她开始留意起京城里那些尚未出阁的官家小姐，甚至是一些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子。
古母的小动作，瞒不过有心人。
茅婉柔很快就从丫鬟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心中一片茫然。
婆母的心思，她如何不知？
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孙子，延续沈家的香火。
可她，偏偏就生不出孩子。
她又有什么办法？
……
济世堂内。
紫莲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四妹，你婆母这回是铁了心要给你夫君纳妾了，这事儿，怕是躲不过去了。”
茅婉柔坐在她对面，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她要是真把人给领了回来，到时候，你怎么办？”紫莲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茅婉柔，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我能怎么办？”茅婉柔苦笑一声，“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吧？”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跟你分享你的丈夫？”紫莲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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