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缴获印军地图
晨雾像融化的铅块般沉在河滩上,余学成踩碎结着冰晶的芦苇杆,腐殖质的腥气立刻从断裂处喷涌而出。
他蹲下身时,绑腿上的泥浆正顺着皮革纹路往下淌,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上游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朽木撞在礁石上,又像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逼问出的这张土匪藏宝图作废了。"
余学成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晨露带着铁锈味。他眯起眼睛望向对岸——本该裸露的岩壁现在只剩半截灰影泡在水里,像被咬掉半边的窝头。
余大军抖开作战草图的声音惊飞了几只水鸟,浸湿的布匹在他手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水位比上个月高了至少三米。"
他用刺刀在图上划了道线,刀尖戳穿纸面时带起细小的水珠,
"这鬼天气,连土匪的洞府都能淹成龙王庙。"
民兵围着滩涂上那具肿胀的尸体,像围着个打翻的酱缸。尸体的脖颈处,紫红色疹子已经连成片,正往外渗着蛋清似的黄水。余学成用刺刀挑开土匪的土布褂子,露出胸口大片乌青。
"互相撕咬致死的。"他刀尖点了点尸体虎口处的牙印,"发病第三阶段会高烧说胡话,把同伴当仇人咬。"话音未落,芦苇丛里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惊得众人齐刷刷端起枪。
二十米外的岩壁下,三个佝偻人影正在争夺牛皮包裹。最瘦的那个突然栽进水里,苗刀在石头上磕出火星。余学成按住身边民兵的枪管,枪械的金属凉意透过手套传来:"别开枪!让他们把那些破铜烂铁带回去。"
"可他们."年轻民兵的喉结上下滚动,枪托在肩窝里不安地蹭着。
"都是快死的人了。"余学成的声音像在陈述明天的天气,"让他们回寨子里继续内讧,比我们挨个山洞清剿省事。"
他余光瞥见余大军正用草茎量地图比例尺,老兵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粗糙绘制的线条间移动,像在抚摸情人的脊背。
待病匪的咳嗽声彻底消失在林间,众人从血泊里拾起半张地图。
余学成的指甲缝里渗进血迹,晕染开的线条像群扭动的蝌蚪。
"看这个。"他突然用刺刀柄敲了敲图角——那里有个褪色的三角标记,旁边还粘着几粒发霉的咖喱粉。
"印度测绘队的标记。"余大军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阳光下划出弧线,"连土匪都用上外国货了?"
余学成没答话。
他把地图按进水里搓洗,血丝在河面绽开时,忽然想起前世在边境见过的印军测绘兵。
那些裹着咖喱味头巾的家伙,也是这样把地图随身携带。
不过他们是为了找机会卖掉。
而不是拿来执行什么战术。
冰凉的水流冲过他手腕,带走了最后一点血腥味。
"原路返回。"他把湿漉漉的地图拍在余大军胸口,"围山任务不能断,西侧山坳得有人守着。"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炸开闷雷般的轰响,惊起满山飞鸟。
"山洪!"
众人刚冲上高地,方才的滩涂已变成翻滚的泥浆河。
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松树在浊流中时隐时现,像条垂死挣扎的鳄鱼。
余学成数着浪头里浮沉的杂物:半顶斗笠、裂开的背篓、还有只辨不出颜色的布鞋
"七个发病的,加上刚才三个"
余大军突然拽住他背包带,
"不对!这山洪是从寨子方向冲下来的!"
老兵的眼睛瞪得通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余学成摇摇头,摘下水壶灌了一口。药汤的辛辣苦味冲上鼻腔,让他想起指挥部那口煮着草药的铁锅。
心道这余大军确实在乎他那个老战友。
连严格来说在另一座山上的指挥部都担心起来了。
"放心,指挥部在的村子在山上头的青斗坪,比这鬼地方高。"
"咱们负责守的这块就是土匪寨子底下的水道附近,这洞里一窝窝的都是山匪藏东西的地方。"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其他民兵听见。
草丛突然剧烈晃动,一个满脸血痂的土匪扑了出来。
余学成的刺刀比大脑反应更快,刀尖穿透咽喉时,他看清对方怀里抱着的日军水壶——壶身上"昭和十四年"的日文刻字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倒是会挑陪葬品。"余大军用脚翻过尸体,露出后背的枪伤,"这伙人当年确实打过日本鬼子。"
年轻民兵突然干呕起来,早饭吃的红薯粥全喂了野草。余学成弯腰捡起水壶,金属表面还留着死者的体温。
"功是功,过是过。"他拧开壶盖,倒出几粒泡发的玉米,"但强奸妇女、活剖孕妇.这些事足够枪毙十回。"
山风突然转向,送来上游腐烂的草木味。
余学成望着洪水里沉浮的杂物,想起被他们故意放走的那个土匪探子。
此刻那人应该在高热传染给整个寨子之后被丢弃了。
瘟疫就像血液顺着血管蔓延。这座寨子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基本上是不攻而破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冰冷的铸铁外壳上凝着水珠。
"走吧。"余学成甩掉刺刀上的血珠,"天黑前得赶到原来的布防点正上面。"
“虽然不必要,但军令还是得遵守。”
他最后看了眼浑浊的洪水,水面上漂浮的布条像条苍白的手臂,朝他摆了摆,又沉了下去。
暮色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很快染透了整片山林。
余学成蹲在岩石后啃压缩饼干时,听见对面山脊传来苗语的叫骂声。
他摸出缴获的铜哨含在嘴里,吹出段土匪联络的调子——三长两短,像只求偶的夜莺。
"还真上钩了。"
余大军往56半的弹仓里压着子弹,铜壳碰撞声清脆悦耳。
远处亮起火光,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往这边走,最前头那个举着的火把忽明忽暗,活像坟地里的鬼火。
余学成轻轻拉开枪栓。
月光照在准星上,映出个小小的光点,正好落在领头土匪的眉心。他想起白天那个日军水壶,想起三叔被土匪打烂的后脑勺,食指在扳机上微微收紧.
夜枭的叫声突然撕破寂静。火把的光圈里,领头土匪突然栽倒,后面两人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
余学成眯起眼睛——倒下的家伙正剧烈抽搐,吐出的白沫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病发了。"
余大军的声音混着烟草味飘过来。
剩下两个土匪开始互相撕扯,布帛撕裂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有个家伙突然惨叫起来,他的同伴正像疯狗般啃咬他的手腕。
余学成摸出怀表看了眼,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指向十点。
距离他们放走探子刚好三十六个小时,田玉莲说的潜伏期分秒不差。
他合上表盖时,对面山崖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接着是第二声。
"省了两发子弹。"
年轻民兵嘟囔着往手心哈气。
余学成没说话,他正盯着洪水退去后的河滩——那里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铁箱,箱角印着的太阳旗在月光下像块溃烂的疮疤。
重生前前在越南,也有过这样的夜晚。
侦察连蹲守的河谷突然涨水,把越军的补给队冲进了雷区。当时还是排长的余学成听着远处爆炸声里的惨叫,手里攥着的地图同样被水泡得发软.
"学成!"
余大军用枪托捅醒他,
"二道梁的民兵队回信号了。"
远处山脊上,一杆旗子正按约定节奏晃动。余学成搓了搓脸,潮湿的夜露已经浸透服装。
他摸出水壶想喝一口,却发现壶身不知何时被子弹打了个对穿。
"明天"
他扔掉水壶,金属落地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夜枭,
"明天寨子里就该有人举白旗了。"
余大军突然笑起来,笑声惊动了林间的什么动物,草丛里响起窸窸窣窣的逃窜声。
月光下,洪水冲刷过的河滩闪着银光,像条蜿蜒的巨蟒。
(https://www.bshulou8.cc/xs/5112313/11111098.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shulou8.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shulou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