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喜堂惊变事，负君不负卿（三）
大夏历，夏高宗十一年，冬，护国公府世子楚皓辰为一风尘女子，秦淮花魁墨竹，退婚夏皇室三公主，高宗震怒，削其爵位，夺其战功贬为庶民。——（大夏年策）
楚皓辰退婚的消息只隔了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这成了整个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上到王公大臣家的后院，中到文人学子的茶楼，下到贩夫走卒的饭堂，处处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一下子楚皓辰这三个字被推上了上京城百姓口中的巅峰，有人骂他不知好歹被美色所迷，有人骂他居功自傲，楚家其心当诛。
但是同样有人赞叹他，为了爱情竟然能舍弃荣华富贵，是个好男儿，日后也当是个好丈夫，那些二八少女许多都在闺房中窃窃私语，希望日后自己也能嫁给一个这样的深情的郎君。
同样的，楚皓辰在秦淮所做的诗词，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也被人曝光了出来，据说是李丞相家的公子李轶涵在喝醉酒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念的，更是手舞足蹈地说，当日自己是如何如何带楚皓辰去到清风阁，去见了墨竹，是自己成就了这段姻缘，李轶涵顿时就被许多人围住，询问，然而当穿着金甲的龙卫推开人群的时候，许多人都在为李轶涵的明天担心。
据说这些龙卫是奉了皇宫中一位贵人的命令，来将李轶涵带回皇宫，许多人猜测是哪位被拒婚的皇室三公主段千雪，也有人猜测是皇上或者是别的皇子，毕竟这件事情有辱皇家体面，李轶涵当着大庭广众就这样说，难免不会被责罚，所有人众说纷纭，整个上京城也是热闹了起来。
李轶涵醒过来的时候，他被绳子绑在椅子上，嘴上堵着手绢，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点光。
“呜呜呜。”李轶涵挣扎起来，他明明记得之前自己是在酒楼和一众狐朋狗友喝酒，怎么这会就被人打晕了呆在这里。
似乎是有人听到了李轶涵的声音，推门就来，李轶涵从门缝中瞅见外面也是一片黑，想来已经是黑天了，自己明明是中午在酒楼喝酒，看来自己是晕了很久了，天都已经黑了。
“殿下，他已经醒了。”
外面传来了下跪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走进了门内，李轶涵见了来人不由得眼睛瞪得老大，不停的晃动着身体想要逃跑，但是他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去，摘了他嘴里的抹布解开束缚，你们所有人推开十步。”那人坐在李轶涵的对面道。
有一个小太监摘下了李轶涵口中的抹布，又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继而走了出去，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李轶涵和他对面的那个人。
“公主殿下，您把小臣绑来所谓何事啊！”李轶涵看着对面的段千雪目光躲闪道，他不敢看段千雪的眼睛，因为段千雪的眼睛充斥着血丝，想来是哭了许久，并且彻夜未眠导致的，而让段千雪变成这样的，只能是因为楚皓辰。
“李轶涵，你很好啊！”段千雪冷冷的说道。
李轶涵听着段千雪的口气，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暗道不好。
“听说你很厉害啊，在酒楼中给所有人讲述着你的英雄事迹，带楚皓辰去清风阁，认识墨竹，成就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你真的是很好啊。”段千雪咬牙切齿的说道，此刻的段千雪愤怒不已，她没有想到自己和楚皓辰的姻缘竟然是毁在了这个李轶涵的手里，此刻她将这些日子想发而不能发的怒火都打算发泄在李轶涵的身上。
“公主殿下恕罪。”李轶涵慌慌张张的跪在段千雪的面前：“那，那都是小臣胡诌的，不，不是真的。”
段千雪走到李轶涵面前，李轶涵见此直接将头低下去，贴在地上，身体不断的颤抖，今天这段千雪让人把自己绑到这里，若是真要杀了自己，想来碍于李家是不会的，但是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却是轻而易举。
“胡诌八扯的？”段千雪一把抬起李轶涵的头，盯着他的眼睛，满眼的冷意：“本公主却是见你说的有模有样的，李轶涵你可知道现在本公主想把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李轶涵连连磕头，他可不想惹怒这位三公主，天知道这失恋的女人会爆发出什么样的愤怒。
“你李家书香世家，老太师家教甚严，不让家族弟子流连风月场所，而你，不但自己去，还带上我的皓辰哥哥，你这个混蛋。”段千雪怒的一巴掌抽在李轶涵的脸上，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段千雪竟然会这样。
李轶涵感到脸上火热热的，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这感觉，还真是“疼啊。”
“几年前，你们拉着皓辰哥哥去青楼开什么诗文会，我亲自去把他带走，就是告诉你们，从此以后不许带他去那些地方，而你呢？”段千雪一脚踹在李轶涵的身上：“说，本公主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喜欢了他十六年，十六年。”
听着段千雪的怒吼，李轶涵终究是自愧的低下了头，楚皓辰对不起段千雪，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件事情的因果，由他而起，虽然可能楚皓辰和段千雪不一定会走到一起，没有墨竹也可能会有别的人走到楚皓辰和段千雪的中间，但是终究这一次是因为他。
“对不起。”李轶涵对着段千雪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我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公主殿下，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段千雪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抓着李轶涵的衣领：“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失去了多少？”
李轶涵低着头，不发一言，无论段千雪如何对他拳打脚踢，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是他欠的，或许是段千雪打的累了，她坐回了椅子上，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李轶涵，三日后，皓辰哥哥就要娶那个女人为妻了，听说，你还要在婚礼上做他的傧相。”段千雪道：“所以今日我不会打坏了你的脸，免得你当傧相的时候丢了我皓辰哥哥的脸，我也不会打坏你的身子，免得到时候你下不了床，但是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李轶涵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头发凌乱，高冠歪七扭八衣服处处褶皱还带着一些鞋印，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翩翩公子的样子。
“是我欠了公主的，日后若公主有所差遣，李轶涵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现在，滚吧，别让本公主在看见你。”段千雪闭上了眼睛道。
李轶涵踉跄的走出门，看着屋外身穿着金甲的龙卫，想来当时就是他们将自己绑来的，段千雪的贴身宫女小月站在屋外，同样怒视着她。
“小月，把他送回李家，若是李家有任何不满，让他们来找本公主。”
段千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小月答了一声是，就扶着李轶涵在几名龙卫士兵的带领下走向皇宫外。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段千雪终于是哭出了声来：“老天爷，你不公啊，你不公。”
段千道站在小屋外的阴影中，静静的看着在屋子里哭泣的段千雪，握紧了拳头，这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就这样伤害自己的妹妹。
“楚皓辰，日后，你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皇宫中的闹剧就这样结束，然而楚皓辰却并不知道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此刻他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此刻，护国公府，中堂。
楚凌云老爷子依然高坐主位，楚无悔站在楚凌云的身旁，他们的面前跪着楚皓辰和林墨语。
“爷爷，二叔，感谢你们成全我们。”楚皓辰与林墨语一同叩首。
看着面前的孙子和未来的孙媳妇，楚凌云慈祥的点点头：“都起来吧。”
楚皓辰扶起林墨语，林墨语欠身行礼道：“我自知出身低微，幸得皓辰所爱，却连累皓辰，心中十分亏欠今日得老国公认可，万分感激，请您受我一拜。”
说着林墨语跪在楚凌云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楚凌云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因为这些荣华富贵的琐事而感动亏欠，只要你和皓辰是真心相爱，日后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过日子便好，你签了皓辰给你的婚书，便是答应嫁给他了，那么三日后是个良辰吉日，你二人成婚可好？”
林墨语微微泯唇，似乎是有些犹豫，之前签下那纸婚书，是一时咬牙，如今真的要谈婚论嫁，林墨语心中有些忐忑，或者说紧张。
“可有什么为难之处？”楚无悔问道。
“并无，一切皆听老国公的安排。”林墨语道。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定在三日后，老夫便发出通告。”楚凌云有些高兴的笑道：“无悔，婚礼大小一应事宜都由你来操办，一切按照我大夏最高的办，那三个老家伙都要来观礼，不要失了我楚家的颜面。”
“是，父亲，请父亲放心，儿子定然会办的妥当。”楚无悔同样笑道：“皓辰这小子终于要成婚了啊！我可是盼了好久了。”
“麻烦二叔了。”楚皓辰行礼道。
“一家人不说这些话，倒是你们两个可要努力一些，早日让老夫抱上重孙子。”楚凌云笑道。
林墨语羞红了脸，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到现在为止她和楚皓辰还仅仅局限于拉手、拥抱、接吻。
但是一旁的楚皓辰却是高兴的忘本：“爷爷放心，孙儿定然为我楚家延续香火而努力。”
听了楚皓辰的话，林墨语害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伸手在楚皓辰腰间掐了掐，这一幕落在两位长辈中，自然成了小夫妻之间的打闹。
“对了，你们应当是还没有给墨竹准备凤冠霞帔和喜服吧？”楚凌云忽然问道。
“是啊，孙儿打算明日带她去陌上坊花重金定制一套。”
“还有三日便要成婚了，若是临时制作，想来是来不及的。”楚无悔道。
“多花些钱请那些织女们赶工应该来得及。”楚皓辰道。
“不可，此等人生大事怎么可以如此草率，人家姑娘既然嫁给你那就要用最好的嫁衣。”楚凌云摇摇头：“明日你带着墨竹去陌上坊，我在哪里存了一套凤冠霞帔，到时候就给墨竹穿吧。”
楚无悔听了楚凌云的话吃了一惊，“父亲，那，那莫不是。”
“就是那身。”楚凌云点点头，目光中竟然有些黯淡。
“爷爷，可是那套喜服有什么不妥。”
不光是楚皓辰，林墨语同样面带疑惑，这一套喜服，怎么就会惹得楚凌云和楚无悔变成这样呢。
“皓辰，那套喜服，很特别。”楚无悔说：“当年，你母亲就穿过那套喜服，你的祖母，我的母亲同样穿过。”
“什么？”楚皓辰惊讶的看着楚无悔：“二叔你是说，奶奶和母亲当年同爷爷和父亲成婚的时候穿的喜服？”
“不可，不可，如此珍贵的东西，我怎么配穿呢。”林墨语摆摆手，这种东西对于楚家人来说太珍贵了，两代楚家女主人都穿过的喜服，那对楚家来说可不仅仅是宝物了。
“有何不可？”楚凌云看着林墨语道：“当年凌霜便说过，这套喜服是要留给他的儿媳妇的，所以皓辰的母亲入门的时候便穿了，现在你要嫁给皓辰，自然穿的，这件喜服只有我楚家的媳妇，未来的女主人才能穿的，这也是皓辰的奶奶定下的。”
看着面前的林墨语，楚凌云似乎是想起了当年风采动人的凌霜：“现在，我把这件喜服给你穿上，想必若是凌霜和皓辰的母亲月华能看见你穿着这身喜服和皓辰拜堂成亲应该会很高兴吧！”
“多谢爷爷。”
“多谢国公。”
楚皓辰和林墨语纷纷道谢，要知道这件喜服对于楚凌云的意义很重要，就像他院子中埋藏着那几坛女儿红，所有凌霜留下来的东西，就像他的命一样重要。
“傻孩子，你该改口了。”楚无悔在一旁笑道。
林墨语恍然大悟，如今楚凌云连这件喜服都拿出来，相当于是承认了她孙媳妇的身份。
“多谢，爷爷。”林墨语欠身行礼道。
“哈哈哈，好啊，好啊。”楚凌云笑道。
整个楚家，丝毫没有一丝因为楚皓辰被削去爵位而产生的悲伤的情绪，反而充斥着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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