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归邯郸公子修家学　揭毒计佳人助檀郎（五）

众人早有防范，当即闭住了气。突见烟中火光一闪，虽在白天，仍极为灿烂耀目，又听嗖嗖声不绝于耳，随听万卓群长长惨叫一声，如鬼哭狼嚎一般，瞬间叫声已是远去。

云凌风出手一掌，将毒烟驱出门外，叹道：“三弟何必如此？”原来方才唐三见万卓群侮及唐门，盛怒之下，竟使出“火闪龙”，毒火钢片一齐发作，万卓群此刻大约已烧得面目全非、毙命半路了。

唐三笑道：“这厮胆敢谋害公子，且又侮及敝门，实已死有余辜，何必怜恤这等狗贼？”便将火闪龙收起。那四个倒地家人只是中了麻针而已，待唐三以磁石吸出，也就无事了。

云凌风见铁菁瑶倚在窗前向远处望着，将一根葱指放在樱口中轻轻咬着，似有些出神，一副娇憨样子，心下更觉慕悦，便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多谢姑娘相救之德！”

铁菁瑶面上一红，道：“我才不愿救你呢！我本要到契丹玩玩，恰好路过邯郸，想起石头脸家住此地，便想来讨杯茶吃。却见万卓群将你一个茶头儿捉去弄死，剥下面皮制成人皮面具，却是好玩得紧，我便跟在后面看他捣甚么鬼。却见他装成那个茶头，想用那他自己念叨的甚么‘三更成仙散’结果了云小子，我本想将他制住，又一想云小子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何不让他试试？不成想云大总管却防范甚严，一餐一饮必定验毒，无从下手，万小子便去装鬼，趁乱将银匙换过了。本来呢，云小子成鬼成仙与本姑娘无涉，后来想起云小子答允我三件事还没办呢，就这么呜呼哀哉可不成，嘻嘻，云王爷一诺可比皇帝老子的还值钱呢！便写张条别在萧瞎子背后。不成想你等一个个笨得要命！眼见万卓群在茶中下了药，家人端来，大总管验过，云小子便吃……那小藏仆倒机灵，没等我开口就……”忽又将脸一板，道：“本姑娘是预备讨债的，却非好心救你，可清楚了？”

云凌风见她佯嗔薄怒，芙蓉玉面娇美无比，又是一阵喜畅，刚要开口，却见萧世中走上前去，笑嘻嘻作个揖，道：“姑娘不愿居功，当真难得，颇有古人之风。瞎子虽看不到甚么，却也知姑娘国色天香，世上少有，这个这个，沉鱼落雁。这个这个，邛都圣母乃当世武林前辈，凌剑圣声望更是一时无两，这个……”

铁菁瑶怒道：“甚么这个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萧世中笑道：“这个，看得出姑娘似对少主颇有这个这个情意，这个，少主登位在即，内室尚虚，姑娘当为王妃不二之选，这个这个最好不过，只这媒人……”

却听门外有人笑道：“这个大媒嘛，包在老叫花身上。”

云凌风向门外一看，却见一老丐鹤发童颜，手提竹棒，腰系大红葫芦，大步向这边走来，正是丐帮帮主汪子昆。

铁菁瑶顿时羞得面红过耳，转身便走，边走边嗔道：“怪道师父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瞎子更是坏蛋！还有老叫花，赶紧讨吃去是正经，少管闲事！”

汪子昆冲她背影笑道：“这大媒我当定了！回去准备嫁妆罢！给你师父带个好！这野丫头！”

云凌风与他极熟稔的，迎上前拉住手笑道：“老叫花一大早便来讨吃么？也好，先吃饱肚子，再过五百招！”便吩咐下人备饭。

汪子昆面上却无笑意，道：“不忙吃东西。老叫花有些要紧事要与小子商量呢。”

云凌风笑道：“这么郑重其事的？有甚么事说罢。”见汪子昆却不便说，眼望云石度与唐三等，知定是机密要事，便向云石度使个眼色。云石度会意，笑道：“汪帮主好坐，在下失陪了！”说着便与唐三及家人出庐，掩上房门。

汪子昆道：“老叫花此来，却有一为难之事相求。”

云凌风见他面色肃然，便不再说笑，道：“我二人还分甚么彼此？不必客气，有甚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汪子昆苦笑道：“说起来也怪老花子心软。还记得黑甲武士，便是当年在洛阳狙击过你的那个？”

云凌风道：“如何不记得？怎么，他竟敢到丐帮罗唣么？”

汪子昆摇头道：“这倒没有。十多天前，我在开封料理些帮务，这黑甲武士却半夜寻来相见。你道这黑甲武士是哪个？大约你再也猜不着，他便是现天山派掌门人师弟，人称‘剑寒西北’的左友直，剑法极是了得。”

云凌风奇道：“是他？从前曾听师父提起过，怪道那日在洛阳觉得他剑法好熟呢。听师父说此人过世已久，生前为人侠义，甚有人望，怎地却未死，倒充了杀手？”

汪子昆叹道：“说来此人遭际坎坷，令人扼腕。他本为天山派中第一高手，却为掌门人不容，被排挤下山，只得来中原闯荡。后因故与崆峒派冲突，被打下山崖，虽未寻到尸首，大家都以为已死。谁知未死，却被极乐宫人救起。”

云凌风皱眉道：“极乐宫？便是那杀手帮么？”

汪子昆道：“正是。左友直为报救命之恩，便入了极乐宫，十多年来杀人不少，却均为无赖恶徒。上月不知怎样一来，他师叔廖虎到中原办事，恰好遇上，将他认出，便要清理门户。左友直为怕玷污天山派门楣，拒不承认乃是天山派门人。那廖虎却不听他分辩，只是一路追杀前来。”

云凌风道：“以左先生剑法，还怕那廖虎么？”

汪子昆摇头道：“左友直却不愿与师叔动手。后来实在躲不过了，便来找我商量。他从前却对丐帮有些恩德，老叫花却不能袖手不理。但又知廖虎六亲不认，凭老叫花面皮怕说不下来，寻思之下，便想找小朋友帮些忙。”

云凌风笑道：“听师父说，这廖虎武功甚高，却脾气极坏，是个炮丈，一言不合便炸。只怕是连我也不成呢。左先生为何不回极乐宫？极乐宫也罩不住他么？”

汪子昆道：“他却与极乐宫闹翻了。现下若小子也庇护不了，那天下却无他容身之地了。”

云凌风淡淡地道：“讲甚么庇护？老花子先将人带来谈谈，再相机行事罢。”

正说着，突听花园围墙外响起剑气破空声，似有人正在动手。汪子昆皱眉道：“天山派之人这么快便追来了？胆子倒不小呢。”

云凌风听了听剑气破空之声，笑道：“倒非天山派人，却是铁姑娘正与人打架呢。”

汪子昆笑道：“又是这丫头！定是见老左在墙外候着，怕于你不利，才拔剑动手。小子，这野丫头似对你一往情深呢，这便是甚么‘关心则乱’罢。”

云凌风笑笑不言。便见墙外剑气纵横之下，震得园内园外几株大树叶子漫天飞舞，紧接着轰隆一声，花园围墙竟倒了半边。便听云石度喝道：“谁在那边？哟，是铁姑娘。咦！那不是黑甲客么？铁姑娘先住手，问问清楚再说。”

铁菁瑶哂道：“只管罗唣！师父曾说遇见这等江湖贼子只索一剑一个，又问甚么！亏还是个大男人！”加紧剑势攻去。

云凌风与汪子昆怕左友直丧于铁菁瑶剑下，忙起身出外，只见铁菁瑶与一全身披著黑甲之人斗得正紧。

“大有长进！”云凌风见左友直虽被铁菁瑶逼得步步后退，却身法步法不乱，心中夸赞，暗道：“左友直有这等剑法，那廖虎却万万不敌。左友直不肯与师叔动手，看来倒还知礼敬长。”

汪子昆笑道：“丫头住手罢，他是老花子客人呢。”

铁菁瑶停了手，又伸手指轻刮桃腮，向汪子昆笑道：“羞不羞！老叫花还有客人么？便有也是这般贼头贼脑，裹着厚皮不敢见人！”便又瞪了云凌风一眼。

汪子昆笑道：“这丫头没大没小，野得不成话了，看来我得早些上邛崃山寻你师父商量商量，给你找个厉害婆家严加管束才成。”便望望云凌风，向铁菁瑶挤挤眼。

铁菁瑶羞红了脸，嗔道：“你敢！我把你帮中那些老叫花、小叫花、不老不小中叫化一个个都打折腿！连饭也讨不成！”

云凌风向左友直道：“一晃三载，先生别来无恙？可惜不得见先生真面目。”

左友直叹道：“惭愧！在下非是愿披这劳什子，实是无颜见天下之人而已，还望公子谅察。在下本已扰了公子安居，此番又坏了宝墙，更添了罪过呢。”

云凌风笑道：“一堵墙罢了，值得甚么？况与先生无干。”

铁菁瑶嗔道：“与他无干，便与我有干了？这面破壁子几多银两？本姑娘照偿便是！”

云凌风知她脾气，笑道：“好好好，算我说错了，甭气恼了。还未吃早点罢？”便命丫环老嬷侍候洗沐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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