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论琴箫相会兴隆镇闹劫持喜谑开封城二
当下云凌风命人收拾行装,一面写了回书让信使快马赶去复旨。因云石度和萧世中年纪大了,且在上次武林大会上都受了重伤,赶长路甚是坚艰,是以云凌风命二人留在府中调养,自带唐三、淳于刚、贡渊、赵温四人前去,铁菁瑶与张知也随之前去。七人都换了便装,选了坐骑,带了十余个家丁,上路启行。
正是九月末天气,燕赵之地寒气早著,木叶纷纷零落遍地,朔风呼啸,景象萧瑟,路上行人稀少。云凌风对唐三叹道:“记得去岁回乡亦值秋季,不觉一年已过,正是白马过隙,时光如梭啊。”
唐三笑道:“你心愿已酬,尚复何求?眼见江湖已在掌中,云家声威重振,也可告慰列祖列宗于地下了。”
云凌风叹道:“之前日思夜想,念兹在兹,便是要报血仇、复家业,领袖江湖,一团心思火炭似的。待如今一切成真,却感不过如此,反而没了当时的兴头,真不知从何说起。”
淳于刚笑道:“爵至王公,武林至尊,王爷还不知足么?洒家却巴都巴不来咧。差点忘了,”他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与云凌风,“洒家昨夜做了一个忒怪的梦,梦见一个白须老儿,自称黄石公,命洒家随王爷南下时带着这玩意。”
云凌风接过一看,原来是在尚柏小镇时,淳于刚赠与自己的那个金盒,内有《六合之外任纵横》一书。此书甚为艰深秘奥,令人难以索解,似是咒语、方术之流,云凌风向来不喜,故而此书一直闲置在书房之中。见淳于刚说得郑重其事,又说是神明托梦,虽然心中不信,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谢了一声,将盒子收起。
几人边走边谈,云凌风见贡渊未穿棉衣,只着了一件夹衣,笑道:“贡渊穿得单薄了,不冷么?”
贡渊笑道:“不冷的。家乡,冷多的,中原,暖和的。”贡渊是临天宗弟子,藏地的苦寒气候贡渊早已习惯,加之内功日渐深厚,自不把中原冬季的寒意放在心上。
张知却甚畏冷,将大氅裹了裹,又把双手笼在袖中,在马上缩成一团道:“小藏蛮倒会说嘴!先人板板的,今年咋冷得这般早?刚入冬北风就象刀子似的,老子回家消寒才对。而柏先生、小任、老屠这伙龟孙在山西带兵,搅马勺、喝北风,纯属自找罪受!干甚么不好,偏偏在大冷天琢磨如何杀人!”
铁菁瑶撇嘴道:“哼,这叫万里觅封侯,老乌鸦懂不懂?哪个像你,甚么正经事也不做,只知到处瞎逛,骂街,连媳妇也没娶一个,还笑话别人呢,哼!”
张知笑道:“叵耐这丫头说得嘴响哩!先甭说老子,这丫头都二十出头了,一般人家闺女早都嫁人了,相夫教子,做得好针黹女红,咱们铁大千金则不然,这些全然不懂,只知仗剑横行江湖,寻人打架,尤喜找老张晦气,这等女子却也少见,只怕将来嫁不出去咧!”说着向铁菁瑶做个鬼脸,连忙打马跑到前头去了。
铁菁瑶与张知斗口极少占得上风,此番又羞得满面通红,望一眼云凌风,举起马鞭远远向张知虚击一下,怒道:“这只臭老鸹,哪天非真的割下鸦舌不可!”见云凌风笑着望向自己,不由脸色更红,亦催马赶过前头去了。
云凌风叹道:“皇上他们在晋北与汉兵、契丹兵打得天昏地暗,仍不忘过问公主之事,也够他操心的。契丹人强悍之极,怕不是短时内可平,皇上一向体弱,能不能顶住还在两可间。”
唐三道:“不是一味颂圣,当今皇帝确是雄才大略,把大周军马调理得愈发精锐,加上各处招安人马,实力早在契丹鬼子和汉兵之上,荡平长城以北是早晚之事。”
一行人谈谈说说,沿滏阳河一路南下。直走了约半月左右,这日向晚,赶到兴隆镇,开封已是遥遥在望。云凌风见已不及进城,遂命就地寻一个客店投宿打尖。贡渊和赵温打听了镇人,知此地“淳熙老店”乃百年老店,远近闻名,众人遂安顿下来。
暝色渐重,天上却下起雨夹雪来,本来略有回暖的天气又骤然转寒。几人洗潄罢,吃过晚饭,正围灯闲聊,小饮消寒,忽听镇西一阵车马声,似是不少人拥进镇来。渐行渐近,却在“淳熙老店”门首停下,便有下人喊出店主,令打扫客房,安置牲口。一时窗外人喊马嘶,铁菁瑶与张知均好热闹,便出门观望。不上半个时辰,人声止息,大概安顿已毕。二人回至屋内,张知道:“大概是高官家眷进京罢,仆从家人一大伙,格老子的排场不小,行头亦着实有水。可惜老全反成了官人,不然倒可大捞几文。”
铁菁瑶却是神色古怪,似笑非笑,道:“我累了,先歇下了。”说着便回房去了。她向来最喜热闹,现刚到戊时便要安歇,众人不免奇怪,却也不在意。
正在说话酌酒间,却听对门地字号客房响起一阵琴声。那琴声清婉平和,如水流石上,轻风过林,使人如觉沐氤氤暖阳,啜淡淡香茗,自在安闲之极。云凌风细细品来,觉这琴韵不是凡品,便站起来走到门首听琴。正听得怡然快然,却听琴音忽变,沉凝滞重,如泣如诉,似旅人独处夕阳野店,乡愁不能自已;又如孤坐家中,苦思天涯亲人;又如闺妇愁拈砧杵,思念远戍征人……正是自怨自艾,一音三折,凄婉缠绵,相思入骨,却令秋夜格外寒凉起来。
云凌风正听得入港,琴音却忽地中绝。正暗叹可惜,却见对面房门一开,一个白发老仆走出,上下打量云凌风几眼,作了个揖,道:“我家公……小姐有请公子一叙。”
云凌风甚是奇怪,道:“你家小姐尊姓?素不相识,夤夜之间,男女不便相见吧?”见这老仆佝身偻背,其貌不扬,却举止凝重,足下生根,竟然武功十分了得,心下更是奇怪。
那老仆道:“我家小姐姓柴,乃外官家眷,专程进京朝拜太后。方才小姐闲来弹琴,以遣此长夜,方才忽停了手,说是有英雄窃听。便令咱家……老奴前来相请一叙。室内以帷帘相隔,略略一叙即可。望相公大驾赏光。”
云凌风道:“在下算得甚么英雄。”心下终觉不妥,正欲措词推辞,却见一廿五六的青年人闯了进来,大声斥道:“谁他娘架子恁般大,竟敢驳公……小姐的面子,给三分颜色,还开上染坊了!真乃睁眼瞎!如此不识抬举!”
云凌风看时,见这青年人衣饰华贵,虽是平民装扮,却是满面傲色,盛气凌人,双目敌意充溢,狠狠瞪着云凌风。云凌风暗忖必是官宦子弟,犯不着与之动气,遂淡淡道:“这位兄台请了,方才在下无礼,不该擅自听人奏琴,特此陪罪。”说着一揖就要回屋。
那少年大怒道:“姓云的,别以为你封了个江湖王,架子就拿到天上去了!老实告诉你……”
云凌风心中一怔,心道你如何晓得我名姓身份,却听屋内一人道:“侯爷……审兄不得无礼!”语声如莺啼燕啭,曼妙清婉,却是个女子,想来就是方才弹琴的女子了。
那女子道:“妾胡乱拂弦,有辱公子清听,当真贻笑大方。唯值此秋夜相逢,欲与公子一论音律,效当年白乐天浔阳江中琵琶行故事,别无他意,公子自不会持世俗之见以拒吧?”
云凌风听这女子谈吐不俗,落落大方,倒起了敬重之心,便道:“在下虽粗解音律,奈天分既浅,又疏于习练,怎配品评小姐妙音,小姐可谓问道于盲了。”
小姐道:“相公不必过谦。”
那老家人又躬身道:“屈公子大驾一往。”
云凌风此时已不好推辞,见唐三、张知等都来到门外,张知呲牙咧嘴做鬼脸,唐三微笑不语,便笑道:“赶了一天的路,都乏了,大伙儿便歇下罢,我去去就来。”
张知笑道:“小云,现下世道不好,可要当心了,老子总觉着你不会囫囵出来,千万小心了!”
那少年大怒,戟指道:“丑鬼,你胡勒甚么?”
张知向他做个鬼脸,笑道:“看看,看看,又冒出一头大样驴来,老子少不得要诊治一番咧!”
云凌风知他一开口便要天下大乱,忙道:“张兄,此地已近京师,咱们身有要事,不必节外生枝。”张知一笑住口。
当下云凌风随那家人进到那地字一号房。迎面即有一阵异香扑鼻,屋内红纱罩灯,略显幽暗,器物用具华贵而不奢,简素而不陋,显见主人虽在行旅中,起居仍不肯苟且,云凌风心中越发讶异。见屋中垂着一帘,遂止住步,略一注目却看不到甚么,又不好多看,便抱拳一揖道:“柴小姐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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