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遣愁怀戏谑相国寺再相逢夜探白虎教（三）

姚鼎遂东拜西请，约了京师数十个朋友，均是京城一流高手，又请胡翼中带了些武功过硬的吏役，一同到虎义坛去讨。不料虎义坛主谭震北却矢口否认，并不认帐。结果最后说得僵了，双方便动上了手。谭震北武功精强，且白虎教中几个大高手如容克己、光华子等人恰在坛中，因此姚鼎等并未占得丝毫便宜，反伤了数人。而此案却并无有力证据，指明是白虎教劫的镖，故胡翼中亦不能仗刑部及顺天府之力逼白虎教就范。正坐对穷愁之时，姚鼎忽地想起，曾听铁蛟会老大诗仁说起盟主云凌风现在开封。江湖人均知云凌风与白虎教渊源极深，姚鼎心想惟有云凌风出面，白虎教或可买帐，遂带上重礼前来拜求。

“王爷您想，”姚鼎苦着脸道，“这镖若是珠宝古董、黄货白货，敝局认个晦气，也就抵赔了，自家无能，还有甚说的？可这天书祥瑞，实是太过重大，便拆了敝局也赔不起，那凤翔知县口口声声说这是老天送给皇帝的东西，一旦丢了，那便是失了天意，这是多大的罪？便是满门抄斩也够上了。求王爷救敝门三百多条性命！”姚鼎声泪俱下，打拱作揖苦苦相求。

张知笑道：“先人板板的，老天爷既给皇帝送东西，只索派天兵天将护镖也就是了，再出不了岔儿。偏偏由爬猫镖局这帮龟孙保镖，不丢才怪呢。依老子看，这定是老天爷看不惯，又把那个甚么黄子天书收回去了，小云也帮不了忙，龟儿子只索去求老天爷好咧。”

见姚鼎面上越发紫涨，云凌风笑道：“姚镖头莫见怪，张兄一向玩笑开惯了的。”见此事如此重大，关乎数百口人命，云凌风不禁颇为震动，便道：“姚镖头既找到在下，那在下便尽力一试罢，不过在下年少德薄，也帮不上甚么忙。只是姚镖头如何便认定镖是白虎教劫的？据在下所知，白虎教向来不做劫掠偷盗之类黑道勾当。”

姚鼎忙从怀中取出一张一尺见方的帛纸递上，云凌风接过一看，见上面画着一只无纹大虎，张开大口，咬在另一只胁长双翅的飞虎颈项之上，虽寥寥数笔，却画得甚是传神，栩栩如生。

姚鼎道：“出事那天，敝弟姚铉正欲请出天书，送至礼部，不想锦匣中之中天书不翼而飞，只寻着这张东西。后小人持此向京师的各色人等打听，得知京师一带惟有白虎教以虎为识，因此定是被白虎教窃去，就便向敝局示威。”

唐三接过帛纸反复审视，笑道：“就凭此物怕不足断定是白虎教所为罢？再说白虎教取了天书又有何用？总不成想造反罢？”

姚鼎嗫嚅半天，才局促不安地道：“这趟镖是小人之弟姚铉掌总护镖，失僄之后，小人寻思白虎教与敝局从来无甚梁子，正是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向敝局下手？便再三追问缘由，那畜生方才说起，在开封城外过夜时，与一老相识巧遇，两人遂在酒肆吃个大醉。吃酒中他那相识说起京城之中白虎教如何英雄了得，谁知那敝弟那成事不足败有余的东西，却撒起酒疯，说敝局的飞虎才是真虎，白虎教的虎是纸糊的。结果次日一早便失了镖。小人想这定是敝弟的话被白虎教徒听去，心中恼了，故劫镖以示惩，唉！”

云凌风沉吟着道：“这也只是推测之辞，怕是作不得准。”

姚鼎忙道：“确是白虎教所为，再不会错的。小人这半个月来到处使钱打听，花的银子象淌海水一般，打听得扎实，才来寻王爷相助，岂敢陷王爷于不义？唉！此番总是小人所托非人，才酿成大祸。如得王爷仗义相助，便是恩同再造！”

云凌风心道：“若此事真是白虎教所为，则未免过于儿戏了，阿明怎不阻止？飞虎镖局失了天书，固然糟糕，而白虎教做下此事来亦是种祸不浅，须告知他们勿得胡来，损人不利己，当真何苦来哉？”遂道：“如此在下便去试试，成则最好，不成莫怪。”

姚鼎大喜，道：“王爷乃江湖武林之尊，白虎教再不敢驳您的面子，真正多谢王爷了！”便要行下大礼，云凌风伸手扶住。

胡翼中在旁亦是松了口气，笑道：“久闻白虎教之名，今日一会果然了得。日间下官与姚镖头去虎义坛讨镖，说僵了动手，发现其高手甚众，尤其是有个瘦老道，叫甚么光华子，尤为好剑法，王爷此去可要小心了。”

张知吞地一笑，道：“老子倒不信那偷油子如此了得。”

云凌风见胡翼中身子单薄，面相文静，却能与白虎教高手动手，不禁心中有些奇怪。姚鼎看出他心思，笑道：“胡侍郎是在下连襟，此次讨镖出了不少力。王爷甭看他削瘦单薄，身手却甚是了得，乃是形意大家，只是身在朝廷，又是文官，一向少至江湖，故外人不知罢了。此次力擒伍家老五，就是胡侍郎亲自出手。”

云凌风点头，便出一掌向胡翼中肩头拍去，掌出无声，势亦不快，胡翼中却觉一股如山般的力道压向肩头，心中恐惧，只得牢牢拿住了桩，运气作势，口中嘿地一声，以左手崩拳反击，却腿上一软，拿不住桩，便是一个踉跄，急忙加上右手横拳奋力一格，只听臂骨格格作响，几欲断折。

云凌风见他拳道甚深，心中称赞，收了掌力笑道：“在下无礼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古人之言再不得错。胡大人实已得形意拳精髓，若再加数年修为，将桩功痛下苦功，当可步入登峰造极之境。”

胡翼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叹道：“多谢王爷指点！怪道王爷为武林江湖之尊，武功之高一至于斯！”

云凌风不免谦逊几句。几人又闲谈一阵，不觉已是二更天，姚鼎与胡翼中便起身告辞。姚鼎心中毕竟忐忑，又道：“因天书久未呈上，礼部之人已是向凤翔县发了几道公文催促，再拖恐怕瞒不住了，恳请王爷……”

云凌风笑道：“此事重大，在下自会尽力，无论成与不成，最迟后日便会给姚镖头答复。”

姚鼎忙道：“有劳王爷了。”便与胡翼中要告辞。云凌风请姚鼎将携来的礼物带回，姚鼎哪里肯？后见云凌风坚执不收，只得遵命带回。

二人走后，云凌风心里盘算道：“以阿明的脾气，我如果上门求见，令人通报，她十有八九不会答应，定然将闭门羹奉上。倒不如索性作个不速之客，暗暗前去，两人相晤，大约好说话些罢。”想至此，道：“我看飞虎镖局此事拖宕不得。如一旦惊动朝廷，问起罪来，怕会害了飞虎镖局数百口性命。我今夜便去寻白虎教撕掳此事。”

唐三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怕不只此吧？飞虎镖局之事倒在其次，去见……才是最要紧罢？正愁找不着藉口去呢，这姓姚的倒也凑趣，把这一桩公案相托，王爷真是正中下怀咧。”云凌风被唐三说中了心事，笑笑不语。

张知笑道：“那林家妮子老子见过，人挺不错咧。”张知说话向来戏谑嘲骂，对人罕见佳评，现听他如此说，云凌风与唐三不禁有些惊讶，却听他又道：“不过‘德容言工’再到家的女子，一吃醋便格老子成了老虎，甭说这位已吃了三四年的醋，那要凶起来，啧啧啧!小云该不会犯傻了吧？巴巴地把自个儿往虎口里送？”

唐三笑道：“这老鸦晓得个屁!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王爷此番也可谓‘胭脂虎口亡，做鬼不冤枉’了。”云凌风近来伤心铁菁瑶之死，唐三等人一直无从劝解，现见他要去会林妩明，自是代他高兴。

两人在一旁打趣，云凌风只笑了一笑，也不理会。他本想将诗仁找来，问明虎义坛的方位，但时已更深夜半，不便相扰，于是命白夜叉去探路找寻。

云凌风脱下锦袍，本想换上夜行衣，一想又不是去杀人放火，着甚么夜行衣？便命贡渊打开衣箧，取出几年前闹飞龙城、云游中原时穿的行头。这身行头虽早已破旧，云凌风却一直未扔掉，当作初出江湖的纪念，不想今夜派了用场。云凌风结束妥当，戴上束发金冠，在大铜镜里照照，依稀当年模样，好笑之余又有些感慨。

一时白夜叉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口袋，向云凌风禀道：“小神已探明白了，那虎义坛在城北铜鼓大街，庄院极大，正门上有硕大铜钉的便是。”

云凌风道：“辛苦了。”见白夜叉手中的口袋中蠕蠕而动，似是装了甚么活物，道：“袋子里是甚么东西？顺手牵羊了不成？”

白夜叉笑道：“小神便再没出息也不能当作贼，岂非给神君丢脸么？此袋乃八个鬼物。刚才小神去时，发现白虎教为防外敌入侵，布了一个武侯八卦阵，各门均有一个鬼物坐镇。小神怕神君此行被这几个鬼物所扰，便一股脑用玄机袋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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