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而陈初六所求也十分简单。
就是从这一刻起，时时刻刻形影不离跟紧李轻歌。
等到李轻歌穿过，去到程素年那朝那代的时候，他就可以像麻舟——就是那无皮人，李轻歌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人的名字——他就可以像麻舟那样，抓住李轻歌，一起去到程素年那时候。
“麻舟就是我的试验品，他能成，我也应当能成。”陈初六说。
李轻歌想到抓着她的手臂一块儿来的无皮人，止不住打个哆嗦。可仔细一想，又觉得陈初六这计谋有不小的破绽。
“如果……我是说万一，万一这次，你还是失败了，得回到你读档的起点。那个时间点是什么时候？”李轻歌问。
陈初六定定看她半晌，“李轻歌，你每次都能抓到问题的重点。我是说每一次。”
李轻歌对陈初六遇到过的其他李轻歌，实在也没有个了解的渠道，催促着再问陈初六，“天坑那晚，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而你没有在那天晚上回到起点，并且你不需要隐藏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再往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时间节点，你到那个时候才能确定你有没有跳出你所谓的历史的环，对吗？”
陈初六看着她，眼带几分赞赏，但情绪消逝得很快，“是。但我不会告诉你具体的时间点的，因为那会和你的利益相冲突，你会想尽办法阻止我。”
陈初六半遮半坦诚，倒让李轻歌有些不会了。
“会和我的利益冲突啊……”李轻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管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充满了犹豫。
“然而现阶段，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陈初六也不急，“相信我，你会需要我为你铺平回去的路的。”
“可我其实不太想，”李轻歌抬手，做了个双引号手势，“回去。活在现在挺好的，那儿也没有抽水马桶。”
陈初六颇为有趣地看着她，“不管是什么场景，我和你每一次这个对话，你说的都是一样的词。提到的，都是抽水马桶。”
李轻歌自觉筹码已经在自己手上。
陈初六叹了口气，“可你想过没有？且不说你也在你自己的环里，有你自己的因果，是一定一定一定会按照你自己的因果，回去的。”
李轻歌眉心一跳，差点忘记这茬。
陈初六：“更何况，我记得按照你自己所记载，你肯利用程素年，就是想要改变历史，救你爸妈，免遭车祸吧？”
李轻歌心头重重一跳。
这确实是她心内所想。
“可如果按照你说，我们都处在各自的环里，那历史就不可改变吧？”
陈初六志在必得摊手，“为什么不可以？若是不可以，我怎么会在这儿，能走到你面前来呢？”
李轻歌双目炯炯，看向他。
“历史是个大车轮，我们都是被碾压的蝼蚁，看似是逃不开，但并非无路可走。”陈初六说，“蝼蚁性命不过短短几十年，谁又在乎哪知蝼蚁从车轮底下逃出去了，或者在别的蝼蚁的尸骨下苟活呢？”
李轻歌迟疑。
陈初六进一步佐证，“就好比你的麻叔的老婆。”
陈初六只暗示似的，话没有说全。李轻歌心里却一咯噔。
在曾经的混乱里，麻婶确实无痕消失过的。
“可为什么不能等你再回到起点的时候，再从头布置呢？历史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你了么？你再回去，再杀了他？”
陈初六冷笑，“我自然是要再回到历史里，才能让你，让我们这一群蝼蚁，偏离车轮碾压的方向。我这么跟你说吧李轻歌，所有事情的根源，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就在你这块铜镜上。”
陈初六说着话，又敲李轻歌的铜镜。
陈初六：“我这次打算试一试，如果我再回去，把这块铜镜毁了，那之后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李轻歌好奇：“那个历史里的你，不会想到这一层吗？他不能做吗？”
陈初六郁郁吐气，“万事万物都有代价，我每次回到起点，都是肚破肠流的糟糕状态。要治这个重伤，救我的命，我自然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李轻歌更好奇了，“什么代价？”
陈初六斜睨了她一眼，没答，另起了一个话头，“其实想想，我要是能回去，把铜镜毁了，这对你也有不小的好处。没了铜镜，你家就不用专修一座祠堂，埋这铜镜。你爸妈或许就不会在N市讨生活，那自然也就没了后头车祸的事情。你也就更不用受铜镜所累，以至于现在被黑白两道关注着。”
李轻歌捋了捋，“好像不是这样的。目前看来，去到历史，毁掉铜镜，有利的只有你。”
陈初六再斜她一眼，把座椅靠背又放下去了。
“你难道还想跟程素年扯上关系？他可是个短命鬼。据我所知，你回去之后没到一年，他就被皇帝投进天牢，死在大火里了。”
纵然已经从史书上短短几句知道程素年的结局，李轻歌再听陈初六轻描淡写的话，还是觉得心中郁郁。
“程素年是个怎么样的人？”李轻歌问陈初六。
陈初六起先敷衍了一句，“就是那样的人。”
但说完了，倒是他自己不知道因为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然后再慢慢地补充，“人是长得挺好，不好骗。过得也不容易啊，我瞅着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光我跟他那一路，来的就好几拨人，连他身边的人都对他下手呢。”
李轻歌心跳乱了几拍，“腹背受敌？”
陈初六躺在座椅上，再想了半晌，“对，对对对。你偷看偷听我俩夜谈那天晚上，树林里窜出好几个人，想杀他呢。”
李轻歌猛然想起那噩梦中，从漆黑林间劈下刺来的大刀，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那他……？！”李轻歌急急问，眼看陈初六闭了眼睛要睡觉，用力推了一推陈初六，“不是！你不是在那儿吗？！有人要杀他，你不帮忙？！”
陈初六被李轻歌鲁莽一推，心生恼怒，“帮忙？！我那时候那个样子，我能记得自己是个人就不错了，帮什么忙？！”
李轻歌愕然，“啊？”
陈初六自觉自己失言，更是恼怒，“你放心，他死不了！他得死在大火里头！你放心吧！他必须是得死在天牢的大火里头的！要不这一次的历史书早就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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