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4章 他回来了

那笑容，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江菱跨越世纪的心口。  似他，非他。  这难以言喻的剜心之痛，这荒谬绝伦的久别“重逢”。

技术人员见江菱神色异常，小心翼翼地问：“女士，您对Q型感兴趣？他是非常受欢迎的型号，综合评估……”  江菱抬起手，极其轻微地制止了他后续的话。

她只是望着那副容颜，许久，睫毛微微颤动，用一种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说：  “……就他了。”

眼前这个叫“Q”的机器人，刚到家只会做简单的表情，只会打扫卫生，回复简单的命令，江菱沉默和他对视，良久自嘲地笑了笑，看来终究只是有故人之姿，却不是他啊。

江菱抬起手，极其轻微地制止了他后续的话。  她只是望着那副容颜，许久，睫毛微微颤动，用一种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说：  “……就他了。”

名为“Q”的机器人被启动了。初始化的他，言行举止带着新造物的生涩与程序化的精准。

他只会完成简单的家务指令，回应用最基础的词汇，脸上的表情模板虽然完美，却缺乏灵魂的温度。

江菱常常沉默地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做出全然陌生的、机械式的反应。

良久，她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眼底最后一丝微光也寂灭下去。  “看来…终究只是空有故人之姿。”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怀念进行最后的判决。

然而，这种“正常”并未持续太久。  细微的、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异样开始悄然浮现。

她从未在偏好设置里输入过任何关于水果种类的信息，但Q端上来的果盘，总是恰到好处地摆满了她偏爱的、甚至有些冷门的水果品种，连切法和摆放顺序都隐隐透着一种让她心悸的熟悉感。

“你怎么知道这些？”某天，江菱终于忍不住，指着果盘发问。  Q停下手中的动作，红色瞳孔聚焦在她身上，流畅地回答：

“系统根据您的生物特征扫描、日常采购清单残留信息及大数据饮食偏好模型综合分析得出。请问口味不合适吗？”

答案无懈可击，完美符合一台高级家政机器的运作逻辑。  江菱默然，将疑虑压回心底。

接着是他提议的晨跑路线，恰好是她百年来最爱的那条僻静林荫道，连出发的时间点都分秒不差。

甚至有一次，她只是在浏览一份过时的武器设计图，Q安静地在一旁擦拭玻璃，片刻后，竟平淡地指出了一处极其隐蔽、连她都险些忽略的结构强度瑕疵——

那种对于武器近乎本能的敏锐洞察力，绝非普通家政机器人该有的数据库内容。

疑问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着她的心。每一次，Q都能用“系统分析”、“算法优化”、“大数据推荐”这样冰冷的术语给出合理解释。

可太多的“巧合”堆积在一起，让她沉寂了百年的心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终于，在连续数日能量暴动后，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骤然断裂，一直被她强行压抑的虚弱感反噬般涌上。

这几乎是每三十年必备的节目，她甚至来不及回到卧室，便眼前一黑，倒在客厅的地毯上，意识沉入一片滚烫的黑暗。

高烧像一场无声的火，灼烧着她的神智。  混乱的梦境里，光尘纷飞，笑声朗朗，热浪仿佛近在咫尺，又迅速冷却成秋山的雪。她蜷缩着，在冰冷的虚无与滚烫的煎熬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坚实而恒定的温暖缓缓包裹住她，驱散了那刺骨的冰冷。那温暖稳定得不像人类的体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气息。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金色发丝。

紧接着，是那双鲜艳的红瞳，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里面不再是程序设定的空洞友好，而是盛满了某种……深沉而复杂的情绪，担忧、焦灼，以及一种几乎要破茧而出的熟悉感。

她发现自己正被Q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背和膝弯，以一种绝对保护且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将她整个人拥在胸前，体温通过接触面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

江菱烧得干裂的嘴唇微张，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重阳……？”

Q红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波动，却又在下一秒被强行压下，恢复了近乎机械的平静。

但他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她更紧地、近乎贪婪地拥入怀中。

那一刻，所有的“系统分析”、“算法推荐”都成了苍白的笑话。

跨越了百年时光，穿越了生死与数据的屏障，某种灵魂层面的印记，在这一抱之中，昭然若揭。

“真的是你……”江菱的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和难以置信的哽咽，百年的孤寂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希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冲垮，泪水无声滚落，浸湿了Q胸前仿真的衣料。

“我不是重阳。”机器人依旧坚持着最初的设定，机械地否认。然而那说话的语调，那强作镇定却掩不住一丝慌乱的语气，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江菱没忍住，一边流泪一边低低地笑出了声，手臂更加用力地环住他冰冷的、却又仿佛从内部生出无限温暖的机身，将脸颊深深埋进去。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自那以后，晨跑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仪式。金色的朝阳下，一头白发的女子身边永远跟着一个身形挺拔、红瞳耀眼的“仿生人”，步伐精准地与她保持一致，仿佛他们已这样并肩跑过了无数岁月。

直到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闪电撕裂天幕，雷声轰鸣。江菱和Q刚从外面回来，雨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路。

就在路过一个堆满废弃纸箱的巷口时，江菱的脚步猛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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