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5章 记忆中青色的身影

角落里，一个黝黑的小家伙在暴雨中瑟瑟发抖，是一只看起来刚断奶不久的狼犬幼崽，浑身湿透，瘦得能看见肋骨。

它本该害怕地缩起来，可在看到江菱的瞬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骤然亮起，仿佛认定了什么一般，竟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冲出雨幕，毫不犹豫地扑到江菱脚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住了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既像委屈又像执拗的低鸣。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死也不会松口。

江菱愣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的心悸感再次浮现。  Q的红瞳在雨夜中微微闪烁，安静地站在一旁。

“怎么了？”他问，声音混在雨声里。

“……不知道。”江菱喃喃，她弯下腰，尝试性地轻轻摸了摸小家伙湿漉漉的脑袋。

小狼犬立刻松开了裤腿，转而用冰凉的小鼻子急切地蹭着她的手心，尾巴摇得近乎疯狂，发出可怜的、依赖的嘤咛。

心下一软，江菱脱下外套，将冰冷的小身体裹紧，抱回了家。

温暖的室内，小狼犬被毛巾擦干，露出原本的毛色，黑得发亮。它似乎对江菱有着超乎寻常的亲近，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脚后跟。

江菱找来碗，倒上精心调配的宠物羊奶和高级狗粮，放在它面前。

小家伙凑过去，鼻子嗅了嗅羊奶，舔了几口，随即嫌弃地撇开头。它对旁边那盘香气扑鼻的狗粮更是毫无兴趣，甚至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地板，仿佛在表达不满。

“不喜欢吗？”江菱有些疑惑，这可是最好品牌的幼犬粮。

小狼犬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又看看那盘狗粮，突然做出一个极其拟人化的动作——它伸出前爪，非常明确地、用力地将那盘狗粮推开了。

然后，它重新坐好，尾巴盘在身前，仰头看着江菱，眼神里透着一种绝不属于幼犬的、沉稳而固执的期待。

仿佛在说：我不吃这个。给我别的。

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跳骤停的念头击中了江菱。  她猛地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Q。

Q红色的瞳孔正静静注视着那只行为异常的小狼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也没有丝毫惊讶。

江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缓缓地、试探性地对着那只固执的小黑犬，叫出了那个深埋于秋山白雪下的名字：  “……柴崖？”

小狼犬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它没有吠叫，只是停止了摇尾，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江菱，那眼神深邃得如同跨越了百年的时光。

然后，它极其缓慢地、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哐当——”一声，江菱手中的玻璃碗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站在原地，望着眼前重生归来的故人，一个以数据的形式，一个以幼犬的形态……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喜悦和酸楚同时涌上心头。

如果重阳能在数据中复燃，  如果柴崖能借由生灵归来，  那是否意味着……  那场盛大离别之后，终将迎来一场无人敢想的重逢？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破云而出，清辉洒落一地。

此后，又是几百年。人类的发展让江菱都震惊，可唯一不变的，是重阳一如既往的陪伴。

柴崖每次都会变成不同的小动物出现在江菱经常跑步的道路上，有时候是柴犬，有时候是乌鸦，甚至有时候，是一条蛇。

当然，并非每次都能碰到。有时候他也会被狗贩子拐走，不过江菱听到尖叫就会立刻行动，总能成功解救。

漫长的时光里，江菱的身份亦在不断流转。她做过学者，当过隐士，如今，她是一家极其低调却底蕴深厚的艺术品投资公司的幕后主人，专注于古董珍玩的鉴定与交易。

这身份便于她接触流转于岁月中的旧物，也方便她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类社会。

这一日，为一笔涉及数件汉代玉器的重要交易，她亲自会见了合作方——国内顶尖古董行的年轻继承人。

会面室落地的玻璃窗外是未来都市的画卷，室内却萦绕着檀香与旧木的沉静气息。门被推开，合作方的代表在秘书引导下步入。

江菱抬眸，走进来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模样，穿着剪裁考究的现代西装，身形高挑，气质冷峻。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深青色眼瞳。

那张脸，除了稍显年轻，褪去了曾经的杀伐与冷硬，几乎与记忆中安静闭目的刕御安，一模一样！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滞涩了半分。数百年的岁月让她迅速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唯有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幸会，我是凌宸。”年轻人走上前，礼貌地伸出手，声音清朗，带着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锐气，却又奇异地糅合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沉稳。

江菱稳住心神，与他轻轻一握：“江菱。”她状似无意地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异常的眼睛上，用一种略带欣赏的好奇口吻问道：“凌先生的眼睛颜色很特别，是家族遗传吗？”

凌宸似乎对这个问题习以为常，笑了笑，那笑容冲淡了些许冷感，却依旧带着距离：“不是遗传。天生如此，医生也查不出所以然，身体一切正常。

家父还常说，这眼睛像落了霜的古董银子，倒是很适合吃这行饭。”他的语气轻松，显然将这视为一个无伤大雅的特殊标记。

落霜的古董银子……  江菱的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那青光缭绕中闭目凝神的身影。

她端起桌上的清茶，借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天生青灰色瞳孔，查无原因。

相似的容颜，这一次，他享尽了荣华富贵，不用每日叩问自己的本心，不用再为了亲人的离去而悲伤。

又一个。

她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感受着心脏那沉重而有力的撞击。对面的青年似有所觉，半晌才抱着谨慎的态度开了口：

“……其实，虽然这话不礼貌，可我确实对江女士一见如故了。大概……在你听来像搭讪，可我是认真的。”


　　(https://www.bshulou8.cc/xs/3668150/11110444.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shulou8.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shulou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