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读书是为了什么
薛蓉儿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这个,看了赵燕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陛下何必问呢。”
换句话说,教司坊那个地方,罪臣的女儿还能做什么?
听了这话,朱祁钰拳头在袖子里握紧了。
想到当初呈到他面前的那些死囚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户户家庭。
“叫卢忠来。”
朱祁钰松开手,直接下令,立刻有人出去传唤。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于卿,如果三司一起审理,结果会怎样?”
朱祁钰看向于谦问道。
于谦摇头说,王文和陈镒都是都察院的御史,而且王文以前还做过大理寺卿,最关键的是,这个案子还牵涉到刑部。
所以,三司都在其中,等于自己查自己,结果可想而知。
这时候,锦衣卫和东厂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兴安现在正在养伤,所以朱祁钰就找了卢忠来。
薛蓉儿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朱祁钰只要给她一个交代就行。
如果因此追究几十年前的老事,不用想,朝廷肯定会出大乱。
有些事情,一想就让人头疼。
等卢忠离开后,朱祁钰看着薛蓉儿,问:“如果朕还你父亲清白,王文和陈镒肯定要受罚,不只是他们,还有很多人,你明白吗?”
怕薛蓉儿不明白,朱祁钰特意提醒她。
来告状,应该是薛蓉儿自己想的,如果是薛瑄这样的官员,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听到这话,薛蓉儿眼神有些暗淡,显然,她也明白了。
“朕会给你除名,王文和陈镒自然会被惩罚,但薛蓉儿,你也不想有别的女子跟你一样受苦吧?”
朱祁钰说着,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知道这是道德上的错误,却还是那样做了。
“民女,谢陛下。”
薛蓉儿无力地低下头。
朱祁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用手扶起她。
“朕需要时间。”
他轻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薛蓉儿看着皇帝,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朱祁钰抓住她的肩膀,拍了拍:“你现在也成了教书的先生了,别灰心,要学会去影响别人。”
薛蓉儿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看着皇帝。
朱祁钰并不知道,薛家原本就是书香门第,祖父薛仲义精通经典和历史,元末战乱时不愿做官,一生都在家乡教书育人。
薛蓉儿本来只是随便试试,但听了朱祁钰的话,像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她也可以像祖辈一样,当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民女,多谢陛下厚恩。”
她刚要下跪,却被朱祁钰紧紧抓着肩膀,动弹不得。
这时卢忠进到王府,看见朱祁钰正拉着一个女子的肩膀,而那女子满脸泪水,他立刻低下头。
然后他偷偷看了于谦一眼,心里想,于谦怎么这么不识趣?
“末将卢忠,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卢忠立刻单膝跪地说道。
“起来吧,朕有话问你。”
朱祁钰松开薛蓉儿的肩膀,转身对卢忠问道:“你了解薛瑄一案吗?”
卢忠听了皱起眉头,摇摇头:“陛下恕罪,臣不清楚。”
锦衣卫事务繁杂,处理的案子太多,卢忠不可能全都记得。
朱祁钰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事情其实很清楚,你回去查查,弄清楚涉及的人,直接报给朕。”
他先计划再行动,所以没有直接下令抓人。
再说,如果只听薛蓉儿一句话就定案,那跟朱祁镇有什么区别?
“末将领命。”
卢忠抱拳回答。
“对了,派人把薛瑄带来,朕有事问他。”
朱祁钰又说:“薛瑄,曾任大理寺卿,你查查就知道了。”
为了省去卢忠的时间,朱祁钰提醒了一句。
“末将遵命。”
卢忠再次抱拳,但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朱祁钰看着他,歪着头问。
“末将告退!”
听到这话,卢忠立刻后退。
大明朝还是靠人治,官员有很大的权力。
一个对朝廷不满的人,就可以被定为死罪,根本不需要证据。
大明的三司都是这样,还指望其他部门能公正吗?
另一方面,朱祁钰用现代的眼光看,不太明白薛蓉儿的做法。
薛瑄被判了死罪,结果只是带走了他的儿子。
作为女儿的薛蓉儿,却被留在教司坊。
虽然已经过了七年,她的清白早已不再,但她还在想着替父亲洗清冤屈。
朱祁钰不想说什么。
但他知道,必须规范官员的行为,否则自己也可能变成朱祁镇。
等卢忠走后,朱祁钰给了薛蓉儿一些银子,让她先在王府里看看教材。
于谦没有走,原本还想留下和皇上讨论事情。
但薛蓉儿这件事,说明朝廷的官吏制度有问题。
王振留下的影响还很深。
当初能和王振对抗的人,大多死在土木堡,剩下的很多都是见风使舵的人。
薛蓉儿只是个开始。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那两个人?”
于谦见皇上坐下,便开口问道。
按照大明律法,如果有人诬告别人死罪,被诬陷的人已经被处决,那么诬告者也要被处决;如果还没处决,就打一百大板,流放三千里,还要服劳役三年。
对于那些故意隐瞒或歪曲事实的人,也有明确规定。
比如告了两件事,把轻的说成真的,把重的说成假的,或者只告一件事,却把轻的说成重的,都要按剩下的部分来处罚。
按大明律,那两个人给薛瑄判的是死罪,但薛瑄没死,他们也得被打一百大板,流放三千里,还要服劳役三年。
这可是要命的事。
“都察院很重要,总宪这个职位,他们是肯定当不了的。”
所谓总宪,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现在都察院只有代理右都御史陈镒。
真正的右都御史是王文,不过他现在还在陕西。
那两个人原本是最有可能当上总宪的人选。
于谦听后点了点头,如果没有薛蓉儿的事,可能吏部一推荐,皇上就会批准。
朝中大臣这么多,皇上不可能每个人都了解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那两个老资格,还真没人更合适。
“下次会试是什么时候?”
朱祁钰想了想问。
“后年。”
于谦回答。
明朝的科举考试分为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通过院试就能成为秀才,乡试每三年一次,考中的叫举人,就有资格做官了,不过得等职位空缺。
而会试是举人考完后的第二年举行的,考完之后就是殿试,也就是进士。
需要进京参加考试的,就是会试。
听到这话,朱祁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
京城十一月的风已经很冷了。
朱祁钰让王恭厂做了一些蜂窝炉,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煤饼和煤球在大明已经很普遍了,做蜂窝煤就更简单了。
这些蜂窝炉会陆续送到学校的每个教室,成为学生们过冬的保障。
而蜂窝煤则存放在储物间里。
学校终于要开学了。
的舞台上搭起了木头高台,前面中间的位置放着讲台。
朱祁钰请来了于谦、陈循、耿氏等一帮官员,还有学生的家长们。
此刻,里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学生。
他们的年纪不一,穿着厚棉衣,等着校长的到来。
家长们都坐在高台两边,高台下面则是几排座位,是给那些达官贵人准备的。
朱祁钰从校门口走过来,侍卫们站在两边给他让路。
这次他没穿龙袍,而是穿着一身白衣,腰间挂着玉佩,看起来非常朴素。
他慢慢走上高台,所有人都站起来看他,没人说话。
“各位同学、来宾、家长,大家好。”
朱祁钰没有用文言文,而是用平常的语气跟大家打招呼。
他挥了挥手,接着说:“大家坐下吧。”
天子站着,下面的人坐着,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朱祁钰把手放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的学生。
这所学校男女都招,但座位分开,中间还有条过道。
“孩子们,你们有的种地,有的当兵,有的做手艺活,你们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吗?”
他看着前面几排的学生。
他笑了笑,问:“是为了报效国家?”
学生们摇了摇头。
朱祁钰又说:“天下人忙来忙去,都是为了名和利。科举本来就是为了名利,所以别说什么报国,其实不过是想当官罢了。”
“我不是说当官不好,至少考上秀才,家里就能轻松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做到?”
“就算有心,也不一定有能力。”
“同学们,你们往那边看,能看见什么?”
朱祁钰指着学校的围墙问。
“一面墙,对吧?”
学生们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没人说话。
“这面墙后面,还有更高更大的一堵墙,那就是京城的城墙。”
“可是,同学们,翻过那堵城墙,你们能看到什么?”
“广阔的田野,弯弯曲曲的河流,然后被高山挡住了视线。”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翻过那座山,还能看到什么?”
北边是绿油油的草原,雪白的高原;西边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和荒漠;南边则是辽阔的大海。
我没亲眼见过,只是在书本和画上看过。
同学们,学校的围墙是保护你们的,京城的城墙是保护全城百姓的,这些并不是阻碍你们的东西,你们可以从大门进出,但那些高山、平原、急流的河,都要靠你们自己去翻越、渡过,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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