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楼 > 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 > 第 1172章 于伟正谋划人事,曹河县惹上麻烦

第 1172章 于伟正谋划人事,曹河县惹上麻烦


在市委书记于伟正的办公室里,于书记谈起话来倒还是很有兴致,他刚才提到要给东洪县派遣一位县委副书记,分管群团和组织工作。我作为东洪县长,心里立刻明白,于书记到任两个月,经过“三学”活动的调研和观察,现在是要开始动手调整干部了。我心里十分好奇这位即将到来的副书记会是谁,但又深知规矩,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我马上端正坐姿,语气诚恳地表态:“感谢市委和于书记对东洪工作的关心和支持!东洪县目前正按照市委部署,全力抓‘三学’促发展,各方面任务都很重,确实急需一位经验丰富的同志来牵头抓好组织和群团工作,把基层基础打得更牢,把干部队伍的活力充分激发出来。”

于伟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脸上带着一种深谋远虑的平静:“朝阳啊,你先别急着感谢。市委目前只是有这么个初步打算和意向。搞了两个多月的‘三学’活动,我们确实摸到了一些情况,也发现了一些深层次的思想认识问题,当然也发现了一批干部。”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平和说道,“发现问题不算真本事,解决问题才是真正的能力啊。这就好比学生做一套试卷,遇到不会做的题或者做错了,这都很正常,关键是怎么样把不会的题弄懂做对,把错的改正过来,最终提高分数,这才是硬道理啊。”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更深刻的语言:“我们现在的改革开放,很大程度上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很多题目,谁也不敢拍胸脯说手里就有标准答案,甚至说啊,题目我们都没有见过。这就需要我们有一股子敢闯敢试、敢为人先的劲头,有时候甚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敢闯敢试不等于蛮干胡干。怎么样尽可能地规避风险、少走弯路?这就是我们强调‘三学’的重要意义所在了。只有深入学习领会南巡讲话的精神实质,学习特区、学习苏南等先进地区的成功经验,学习各行各业涌现出来的典型做法,才能帮助我们提高认识、把握规律,尽可能避免犯方向性、颠覆性的错误。”

于伟正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朝阳啊,东原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基础弱,底子薄,久病初愈啊,经不起猛药,更经不起折腾,试错的成本太高了。我们再也经不起像李显平那样胡作非为的干部折腾,也不能再允许像李泰峰那样尸位素餐、不担当不作为的干部占着位置不干事!我为什么当初要顶着压力,建议省委对李泰峰、李显平的问题严肃处理?就是因为这类干部从思想根子上就不是真想干事、真谋发展!不处理他们,就是对不起东原的父老乡亲,我这个市委书记就是失职!”他说这番话时,神色平静,但话语里的决心和分量却沉甸甸的。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于伟正书记工作的不易,特别是他提到“顶着压力”这四个字,从一个市委书记口中说出来,这份量非同一般。我只是担任东洪县长,有的时候,在处理科级干部的时候,就要周旋于各种复杂的关系,何况是要处理两个省管干部!

我接话道:“书记啊,您的工作和难处,大家其实都看在眼里,也能理解。东原确实需要一场刮骨疗毒式的变革。”

于伟正摆摆手,神色淡然:“我做工作不是为了做给谁看,根本目的是为东原老百姓谋福祉、为东原长远发展打基础。但是,该让大家看到的工作和决心,也必须让大家看到。不然,有些人还真以为我们光喊口号不干事,‘三学’活动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朝阳啊,你们东洪县在这方面就做得不错,特别是推动有代表性的民营企业家到党校讲课、与干部交流这个做法,就很有创新性,也很有启发性。”他显然指的是我们邀请坤豪公司毕瑞豪等企业家交流的事。

于伟正谈兴很浓,这算是我第一次与他进行如此深入的个人交流。他继续道:“你们的实践,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在考虑,能不能从全市表现优秀、有代表性的民营企业家里,慎重选择一批政治觉悟高、经营业绩好、社会责任感强的,尝试聘请他们担任不占编制的‘经济顾问’,或者挂职担任县长助理、乡长助理,主要协助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副乡长抓招商引资、市场开拓、营商环境优化?这也算是我构思的一项改革举措,想先听听你们基层同志的意见。”

我心里明白,于伟正书记既然当面提出来,心里肯定是已经有了倾向性的主意。所谓的征求意见,更多的是希望听到基层的支持声音,以便他更坚定地推动这项大胆的改革。

从内心讲,这项举措的利弊一时我也难以权衡,风险与机遇并存。我谨慎地回应道:“书记,这个改革设想确实非常大胆,也极具创新精神。如果真能落地,对打破体制内外的隔阂、促进观念碰撞融合、推动经济工作更贴近市场,肯定会产生积极影响。这就是您刚才说的,很多题我们都没有见过,但我们是要敢做!”

于伟正点点头:“大胆尝试也是你们东洪先做的嘛。朝阳啊,关于民营企业家当顾问这件事啊,省委赵道方书记听取初步汇报时,也给予了原则上的肯定,认为这是新形势下改进经济工作方式的一种有益探索。这个启发来自你们东洪,这就是对你们东洪工作最大的肯定啊。”

我顺着他的思路说:“书记,就像您刚才打的比方,改革的路子有多种。我相信这项尝试如果成功,很可能成为我们东原破解瓶颈、激活发展的一个重要突破口。民营企业家长期在市场一线打拼,对市场信号的感知、对经济规律的把握,确实有他们独特的优势。”

于伟正点点头,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沙发背上,神态略显放松了些:“‘三学’活动还有一个重要收获,就是发现和识别了一批想干事、能干事、也有潜力的干部。市委初步计划,‘五一’劳动节过后,就开始有序调整一批干部,把合适的干部放到更合适的岗位上,激发队伍活力。”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顺势想为县里几位扎实干事的同志争取一下:“于书记,我们东洪县确实有一批干部,在‘三学’活动中展现了很高的热情和担当,也涌现出一些表现比较突出的同志,像焦杨同志,刘志坤同志……”

于伟正闻言笑了笑,用手指虚点了我一下:“你呀,倒是会抓机会。不过具体的干部情况,你还是多跟学武部长沟通汇报。组织部就是干这个的嘛。我这个市委书记,总不能越俎代庖,把组织部长的具体工作都给包办了,是吧?”他话说得轻松,但意思很明确,人事权的最终拍板,必须牢牢掌握在市委,掌握在书记手里。

我连忙点头称是。市委书记最大的权力,就是人事权力,于伟正书记到任后不久就冻结了全市的人事调整,不仅是县处级,连乡科级干部的提拔任用都暂时停止了,这充分体现了他对干部队伍整顿和掌控的决心。

正聊着,于伟正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他起身走过去接听,脸上很快露出恭敬且略带笑意的神情:“省长您好啊!……是,我正在办公室……您请讲。”

于伟正听了几句,语气变得坚定而维护:“领导,红旗同志是我们东原难得的改革实干派啊,是敢于啃硬骨头的闯将!哪个县委书记任上没几封举报信?这很正常嘛。之前红旗同志在曹河县为了打开局面,大刀阔斧推进改革,触动了一些固有利益格局,得罪个别人是难免的。举报信和上访的集中出现,恰恰说明可能背后是有组织的……红旗同志是外地交流来的干部,本土一些势力反弹、有些不同声音,这也是客观存在的……干工作,特别是干改革的工作,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只有不干事、混日子的人才不得罪人。曹河县现在正处于改革发展的关键爬坡期,我判断,很可能是个别利益受损者或者心态不正的干部,为了泄私愤才搞这些名堂……”

虽然我听不清电话那头具体是哪位省长,但从于伟正恭敬的态度和称呼来看,谈话内容涉及对红旗书记的举报,十分敏感。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不便再留,随即拿起茶几上的报告文件,低声对于书记说:“书记您先忙,我回头再向您汇报。”于伟正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对我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我先出去。

轻轻带上门,我站在走廊里,看了看手表,这次谈话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对于一个县长而言,能获得市委书记这么长时间的单独交谈,确实十分难得。

心里还想着刚才听到的关于红旗书记被举报的事,郑红旗是我的老领导,对我有知遇提携之恩。虽然于伟正书记在电话里的表态是维护红旗的,但这事毕竟可大可小。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应该给红旗书记通个气。于是,我走上了市委大楼的顶层平台。

四月的阳光和煦,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东原市区。眼前是略显杂乱但生机勃勃的街道,远处是冒着淡淡烟尘的工厂和成片的村落,城市建筑大多低矮陈旧,但也能看到远处几处正在施工的工地,塔吊林立,预示着新城正在艰难地破土而出,而老城则在时光中慢慢沉淀。

我拿出那个沉甸甸的大哥大,拨通了红旗书记的电话。先是汇报了于伟正书记原则同意对电厂项目给予财政补贴支持的好消息,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在于书记办公室门外隐约听到的、关于有领导过问举报信的事情,尽量客观地转述给了红旗书记。

红旗书记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很镇定:“唉,估计还是曹河酒厂那件事引出来的。酒厂啊四百多号工人,租了几辆大客车,跑到省政府门口去拉横幅了,要求县财政兜底,解决酒厂的债务问题,帮他们恢复生产。省市几家银行前前后后贷给曹河酒厂两千多万,现在产品严重积压,亏损窟窿越来越大,银行早就断贷了。县里哪还有钱往里填?根本填不起啊。”

曹河酒厂我是知道的。在平安县的高粱红酒厂凭借纯粮酿造和独特口感崛起之前,曹河酒厂在东原及周边地区一家独大,风光无限。但后来他们为了追求短期效益,放弃了传统的纯粮固态发酵工艺,改用酒精勾兑,口感、品质一落千丈,市场份额迅速被高粱红酒厂占领。

郑红旗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样吧,朝阳,明天晚上我想约一下张市长,当面汇报一下这个事。顺便把老马和友福也叫上,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思路。”

我立刻猜到,红旗书记可能是想借助平安县高粱红酒厂的技术、品牌或者市场渠道,来拉曹河酒厂一把,实现某种程度的合作或重组。

我马上说:“红旗书记,我现在正好在市政府这边。要不,我去请示一下张市长,看看他明天晚上是否有时间?地方我来安排,定好了我让我的秘书杨伯君通知蒋秘书。”

郑红旗没有拒绝:“也好,那就辛苦你了朝阳。现在这个时机比较敏感,咱们范围尽量小一点,人多了目标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次学武和尚武他们,咱们就先不叫了。”

我明白他的顾虑,在这种敏感时刻,私人场合的沟通更需要把握分寸。挂断电话,我在楼顶又站了一会儿,俯瞰着这座正在艰难转型的城市。发展中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靠发展来解决。

接着,我下楼来到了市长张庆合的办公室。相比于在市委书记办公室的谨慎,在这里我显得自然多了。我熟门熟路地先给张叔的茶杯里续上热水,然后又自己拿了个杯子,泡了杯茶。

张叔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道:“电厂项目的事,于书记那边原则同意了吧?”

我点点头:“于书记没反对,让我们抓紧时间按程序推进,尽快落实。”

张叔沉吟道:“嗯,现在大家都在和新书记相互磨合、相互适应。于书记呢,也是第一次担任地市一把手,工作经验和方法还在探索中,大家都要多理解、多支持、多配合……”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探讨的意味,“不过于书记对改革创新的支持力度,魄力还是很足的。”

在张叔面前,我说话也更直率一些:“于书记的思路确实很开阔,刚才还跟我聊了些很大胆的设想。”

张叔在我面前没什么保留,叹了口气说:“是啊,有魄力是好事。但省里有些领导对曹河县目前搞的国有企业改革力度和方式,还是有些不同看法,给了我们不小的压力。主要是认为曹河有些操之过急,怕引发社会不稳定。甚至……还有一些关于红旗同志的举报信也递到了上面,反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说红旗不关心国企工人死活,漠视群众利益等方面……”

我知道,红旗书记在曹河县搞的国企改革试点,核心就是“断奶”,推动企业真正走向市场,自负盈亏。政府原则上不再为企业的经营亏损和银行贷款兜底。这套思路在理论上是正确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尤其是面对曹河酒厂这样历史包袱沉重、职工人数众多的老国企,阻力巨大。

张叔继续说道:“曹河酒厂的问题很有代表性啊。工人多,债务规模大,社会影响面广,曹河县面临的改革压力确实非常大。不是政府不想帮,实在是前些年李显平当政时期啊,默许甚至纵容县里企业之间相互担保、乱拆借,形成了极其复杂的三角债、四角债,像一团乱麻,不仅拖垮了企业,也把县政府给拖累了。现在看来啊,反倒是像东洪这样原来国企底子薄的县,包袱轻一点。”

我感慨道:“我们东洪算是因祸得福了。曹河毕竟过去家底厚实,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要是东洪有个像曹河酒厂这样规模的国企倒下,县财政恐怕早就垮了。”

张叔嘱咐道:“所以啊,你们那个洗衣粉厂项目,进度要加快,要确保成功。这才是真正造血的项目。上次我回平安老家,碰到老马,他说已经跟着剑锋去深圳考察设备去了。”

正说着,张叔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市委办打来的,通知他立即到于伟正书记那里去一趟,紧急召开关于曹河酒厂问题的专题会议。张叔放下电话,匆匆起身:“于书记召集开会,曹河酒厂的事看来市里啊躲不过去了。”

下班的时间,在东投集团,工作组组长贾彬也接到了市委办的通知,要求他明天一早到市委参加同一个专题会议。贾彬正在纳闷东投集团和曹河酒厂似乎没什么直接业务关联,为何要他参会时,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市委秘书长郭志远亲自打来的。

郭志远在电话里的声音压得有点低:“贾彬同志啊,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刚紧急碰了个头,曹河酒厂的问题比较棘手,现在工人情绪激动,事态有升级的风险。市委决定成立工作组,稳妥处理此事。于书记的意思是,东投集团作为咱们东原最大的国有企业,实力相对雄厚,应该在稳定大局、帮扶困难企业方面体现担当,发挥重要作用。”

贾彬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秘书长,您的意思是……市委具体希望东投集团做些什么?”

郭志远说得更直白了些:“于书记初步考虑,想由东投集团牵头,曹河县政府配合,共同拿出一个盘活曹河酒厂、安置好职工的方案。算是政治任务吧。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于书记也担心直接在会上提出,东投会不会有不同意见,或者提出些客观困难,让会议陷入僵局啊。所以希望你先以工作组组长的身份,提前和东投班子非正式地沟通一下,让大家顾全大局,支持市委的决策。”

贾彬顿时感到一阵头疼。他现在这个工作组组长的身份在东投集团内部本就有些敏感和尴尬,齐永林虽然表面客气,但内心深处的抵触情绪贾彬是能感觉到的。让他去沟通这种事,难度可想而知。他试图委婉推脱:“秘书长啊,具体的企业经营决策,还是得由公司董事会和经营层来定,我们工作组主要是抓思想建设和大方向……”

郭志远语气不变,但话里的压力传递了过来:“不支持市委的重大决策部署,本身就是思想站位不够高的表现嘛。再者说了,现在齐永林同志不是在外地出差吗?集团目前是胡晓云副总经理在主持日常工作。晓云同志年轻,资历浅,你代表市委和她沟通,名正言顺,也更方便做工作。”

挂断电话,贾彬心里一阵烦躁,觉得这根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是市委秘书长的直接交办,还是代表着于书记的意图,他作为工作组组长,没有理由推辞。他暗骂了一句:“娘的,自己不沟通让我来沟通”。还是拿起内部电话,让林雪去请胡晓云副总经理过来一趟。

胡晓云来到贾彬的办公室,她显然也收到了会议通知,直接说道:“贾组长,会议通知我收到了。曹河酒厂的事现在闹得很大,我都听说了。但那可是个上千人的大摊子,债务窟窿深不见底,我们东投集团虽然名字听起来大,但主要业务在客运、建筑和商贸,对白酒行业也只是停留在销售环节,东投集团哪有能力去盘活它啊?”

贾彬努力让笑容显得更温和些,劝说道:“胡总啊,东投集团是市里最大的国企投资公司嘛,实力和影响力摆在这里。市委这样考虑,也是希望你们能发挥龙头带动作用,为市委市政府分忧嘛……”

胡晓云知道,市委办是红头文件下来的,工作组组长又打招呼,自己是躲不过去的,刚才已经给齐永林打了电话,齐永林的意思倒是没有完全把路堵死,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上午,市委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市委书记于伟正亲自主持会议,市长张庆合、常务副市长王瑞凤、市委常委副市长臧登峰以及市财政局、市计委、市经贸委、市四大银行的主要负责人,东投集团的胡晓云、工作组的贾彬,以及副市长兼任曹河县委书记郑红旗等都到了场。

于伟正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宣布开会:“现在开会。红旗同志,先把曹河酒厂的情况,向大家详细通报一下。”

郑红旗面色凝重,汇报道:“于书记,各位领导,曹河酒厂曾经是我们曹河县的支柱企业,为地方发展做出过贡献。但随着市场竞争加剧,尤其是其前几年错误地放弃了纯粮酿造工艺,转而生产勾兑酒,导致产品口碑和销量断崖式下滑。期间,在政府协调下,银行虽然持续注入信贷资金试图挽救,但效果不佳。从去年底开始,产品出现严重积压,资金链彻底断裂。目前初步核查,总债务规模约2500万元,已经资不抵债……”

于伟正插话问道:“勾兑酒倒也不稀奇嘛,上次我去参加经贸大会,白酒协会的同志不是说,现在勾兑酒已经占据了很大的市场比重嘛!谁来回答我这个问题啊。”东投集团的胡晓云接过话回答:“于书记,各位领导,这个情况啊,在咱们东原比较特殊,因为东原基本上县县有酒厂,白酒的竞争啊很激烈,我们东投集团啊主要销售高粱红白酒,高粱红酒厂的生产由平安县具体负责,我们东投集团主要负责其市场销售。目前高粱红酒凭借纯粮酿造和独特口感,再加上我们的营销力度很大,我们的高粱红新酿、三年陈和五年陈,已经是形成了品牌效应,确实占据了咱们东原市场高中低端的大部分份额。根据我们的市场统计,占有率估计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并且已经开始走向全国。”

于伟正放下钢笔,看向市长张庆合:“看来主要还是市场竞争、优胜劣汰的结果。产品跟不上市场变化,被淘汰是规律啊。”但他话锋一转,“但是,今天的会议不是来讨论市场规律的。曹河酒厂关系到近两千工人的就业吃饭问题,关系到社会稳定。现在工人情绪激动,聚集上访到了省政府,造成了恶劣影响!瑞凤同志,你通报一下省里反馈的情况。”

常务副市长王瑞凤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材料通报道:“前天,曹河酒厂部分职工及家属,租用了五辆大客车,到省政府门前聚集,拉横幅、喊口号,时间持续了约三个小时,严重影响了省政府正常办公秩序。后来是刘敬亭副省长亲自出面接见了职工代表,听取了诉求。刘省长明确要求我们市里要高度重视,牵头妥善处理此事,坚决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维护社会稳定。”

于伟正神色严肃地扫视全场:“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是研究‘怎么办’的时候。大家都谈谈看法吧。”

与会人员纷纷发言,但基调都很沉重。财政局长方建勇首先表态:“于书记,张市长,市财政的情况各位领导都清楚,一直是紧巴巴的保运转,实在拿不出多余的资金来救助曹河酒厂。”

市工商银行行长老刘也是面露难色:“于书记,张市长啊不是我们银行不支持地方工作。曹河酒厂在我们行的贷款已经逾期很久,抵押物也严重不足值。按照上级行的规定和风险控制要求,我们实在不能再新增贷款了。其他几家银行的情况也差不多。”

于伟正不时记录,用眼神示意韩长平接着发言。

市计委韩长平主任补充道:“各位领导,我来介绍一下吧,咱们东原啊确实已经形成了高粱红一家独大的局面,包括曹河酒厂在内的市里的其他酒厂,都存在类似问题,从产业政策角度看,曹河酒厂的产品结构老化,市场竞争力弱,倒不是说他们的产品不好,而是高粱红三个层级的产品定位已经抢占了大部分市场,上次我去省里开会,东宁的同志都在给我讲,他们市里的酒厂已经倒闭了两家,但是好在大部分酒厂啊,规模很小,几百个工人啊,都能够安置。所以,眼下曹河酒厂即使再投入资金,短期内也很难扭转局面。而且,现在白酒市场竞争异常激烈,除了高粱红之外,省内外都有不少强势品牌在到咱们东原来。”

常务副市长王瑞凤眉头紧锁:“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大一个厂子垮掉?近两千工人失业,这可不是小事!社会稳定怎么保障?银行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或者市里出面协调,搞个债务重组?”

臧登峰副市长摇摇头,语气带着无奈:“瑞凤市长啊,债务重组也得有基础。曹河酒厂现在是资不抵债,产品又卖不动,不生产还好,生产了就亏钱啊,所以重组谈何容易?就算有企业愿意接盘,看到这么大的窟窿和负担,恐怕也会望而却步。”

会议陷入了僵局。于伟正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东投集团副总经理胡晓云和工作组组长贾彬身上:“胡总,贾组长啊,你们东投集团是市里最大的国有企业,实力相对雄厚,又有白酒销售的经验,在盘活困难企业方面,有没有什么思路?市委市政府希望东投集团能在这个关键时刻,体现担当,发挥重要作用啊。”

胡晓云心里早有准备,但脸上还是露出为难的神色:“于书记,各位领导,我先发言吧,东投集团虽然规模不小,但我们的主业是客运、建筑、水利、商贸和白酒销售,对白酒生产完全是门外汉。高粱红酒的销售,我们也是依托平安县高粱红酒厂本身过硬的产品质量和品牌基础。曹河酒厂现在的问题,核心是产品缺乏竞争力,市场口碑已经坏了。我们就算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贸然介入,不仅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把东投集团也拖下水。”

于伟正眉头微蹙,显然对胡晓云的回答不太满意:“产品不行,可以改进嘛!技术不行,可以引进嘛!管理不行,可以提升嘛!关键在于有没有决心,有没有担当!高粱红酒厂为什么能成功?不就是坚持了纯粮酿造的传统工艺吗?曹河酒厂为什么失败?不就是放弃了根本,搞什么勾兑吗?这个教训还不深刻?”

他转向郑红旗:“红旗同志,曹河酒厂有没有可能恢复纯粮酿造?技术上有没有困难?”

郑红旗回答:“技术上恢复纯粮酿造是可行的,厂里老师傅还在。但问题是,恢复传统工艺需要时间,需要投入改造设备,更重要的是,市场信心已经严重受损。就算我们恢复生产,短期内也很难打开销路,资金压力会更大,书记,我的意见是,曹河酒厂这个牌子,不能再用了。”

于伟正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胡晓云:“晓云同志啊,你们东投集团在销售渠道和市场开拓上有优势。如果平安的高粱红酒厂能够帮助曹河酒厂恢复纯粮酿造,生产出新的的产品,东投集团能不能利用现有的销售渠道,帮助打开销路啊?甚至可以借鉴高粱红酒的成功经验,搞品牌合作或者代销?”

胡晓云心中飞快盘算,这等于把风险和责任都推给了东投集团。她谨慎地回答:“于书记,销售渠道共享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难度很大。高粱红酒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市场认知和客户群体,突然加入一个全新的、口碑受损的品牌,市场接受度是个大问题。而且,两个品牌定位相似,内部竞争在所难免,反而可能影响高粱红酒的销售业绩。”

于伟正脸色沉了下来:“困难肯定有,但办法总比困难多!省委省政府要的是态度,市委市政府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案,不是强调困难!东投集团作为市属龙头国企,在关键时刻要有大局意识,要讲政治担当!”

会议室的气氛紧张起来。胡晓云感到巨大的压力,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贾彬。贾彬作为工作组组长,此刻必须表态支持市委意图。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于书记,各位领导,胡总刚才提到的困难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市委的决策部署,我们必须坚决贯彻执行。工作组认为,东投集团可以从帮扶困难企业、维护社会稳定的高度出发,和平安县高粱红酒厂一起积极研究介入曹河酒厂问题的可行方案。我在平安当副书记,我对高粱红酒有些了解。我们可以尝试组织技术力量帮助曹河酒厂尽快恢复纯粮酿造工艺;可以研究利用东投集团的销售渠道进行试点销售,逐步恢复市场信心嘛;也可以探索在市委市政府的协调下,联合其他有实力的企业,共同研究盘活方案。总之,态度要积极,行动要迅速。”

贾彬这番话,既给了于伟正面子,强调了政治态度,又没把话说死,给东投集团留了余地。于伟正脸色稍霁,看向胡晓云:“晓云同志啊,贾组长的意见很中肯,这就是三学组长的觉悟嘛。市委市政府也不是要东投集团大包大揽,而是要你们发挥优势,在关键环节上提供支持。这样吧,会后,由贾组长牵头,胡总具体负责,东投集团和平安县立即成立一个工作专班,深入曹河酒厂调研,尽快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帮扶方案报市委市政府。红旗同志,你们曹河县要全力配合,提供一切便利。”

郑红旗和胡晓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压力,胡晓云说道:“于书记,我们一定落实好。但是还是有个具体困难,要给您汇报!

胡晓云决定抛出关键问题,以增加难度,委婉拒绝:“书记啊,高粱红酒厂的成功,除了销售渠道,最核心的竞争力在于它的独特配方和酿造工艺。这个秘方,并不在我们东投集团手里。”

于伟正眼神一凝:“秘方?什么秘方?”

胡晓云解释道:“是的,于书记。高粱红酒厂的前身,是平安县的一个私人酒作坊,靠着祖传的独特配方和酿造工艺在本地站稳了脚跟。五十年代社会主义三大改造时期,这家作坊被收归集体,成为了社办企业,也就是后来的平安县高粱红酒厂。虽然厂子是国营了,但那套核心的配方和酿造技艺,一直掌握在孙家后人手里。现在的传承人叫孙向东,他是高粱红酒厂酿造的唯一传承人啊。可以说,没有孙向东和他掌握的秘方,就没有高粱红酒今天的品质和口碑。”

于伟正似乎想了起来,以前是平安县陪着领导考察,是有这么回事。

胡晓云加重了语气,点出其中的风险:“这个孙向东同志,性格比较……执拗,用俗话说就是‘脑袋一根筋’,非常不好沟通。他把秘方当命根子,对技术传承极其看重,对市场运作、企业扩张这些事不太关心,甚至有些抵触。我们东投集团虽然负责销售,但在技术层面,很大程度上要依赖孙向东的合作。说句实在话,我们一直很担心,万一哪天孙向东同志撂挑子不干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高粱红酒厂很可能就垮了!这个风险,我们不得不考虑。”

于伟正听完,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高粱红酒厂的成功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关键人物和技术壁垒。他转向张庆合,语气带着一丝询问和期许:“老张啊,红旗,你们都在平安县工作过,高粱红酒厂就是你那时候盘活的吧?你们对这个孙向东同志应该比较了解。谁和他关系比较好?能做通他的工作?让他帮帮曹河酒厂,或者……想想办法?”

张庆合沉吟了一下,目光自然地转向坐在会议桌旁郑红旗,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伟正书记啊,高粱红酒厂能发展起来,确实不容易。孙向东这个人,技术上是把好手,但脾气确实有点倔,认死理。要说和他关系处得比较好,能说得上话的,恐怕还得是朝阳同志啊。朝阳在安平乡和孙向东打交道比较多,对他比较了解,但能不能说通孙向东,这个,这个还不好说,孙向东这个人,岳峰副省长见过他,拿他啊都没办法。”

于伟正的目光立刻聚焦,带着一丝了然和新的考量:“哦?朝阳同志?倒是昨天才来了,好吧,我给朝阳亲自交办吧。”

张庆合马上道:“书记啊,关键是这个孙向东个人的思想太过保守!”

于伟正点头道:“我们要相信,年轻同志有办法,这件事,省领导已经打了三个电话,市委市政府啊也是高度关注,时间紧,任务重。希望大家通力合作,拿出政治担当,尽快取得实质性进展,给省委省政府一个交代,给曹河酒厂的职工一个交代!”


  (https://www.bshulou8.cc/xs/212/11109961.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shulou8.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shulou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