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心意已决
沐王妃猛地扶住桌沿，胸口剧烈起伏。
盯着谢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为了复仇？遇儿，我知道你恨萧家，恨萧玦，但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不是。”谢遇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看着沐王妃： “母亲，我并非一时冲动，也无关仇怨。我是真心喜欢萧家姑娘，想要娶她为妻，护她一世周全。”
“真心？”沐王府豁然起身。
“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我们母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竟然对仇人的侄女动了真心？谢遇，你太让为娘失望了！”
她疾步走到屋门前，推开房门，声音陡然拔高：“来人！将世子带去祠堂！”
仆从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迟迟不敢上前。
沐王妃的性子温柔，极少用如此尖锐的声音的说话，此刻显然已是气极。
谢遇却是神色不变，只静静地看著母亲。
“不必他们动手，儿子自己去。”
他转身，没有一次停顿，朝着后院的祠堂走去。
谢氏宗祠内，列祖列宗的牌位庄严肃穆地排列著。
谢遇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身后。
两名健壮的家丁各持一根浸了水的牛皮长鞭。
“跪下！跪在你父亲的牌位前，好好想想！”
沐王妃指着正中那块崭新的牌位，眼眶通红，“你问问他，他会不会答应你娶萧家的女儿！”
谢遇依言跪下，目光落在那块牌位时，眼神黯了黯，却依旧紧抿著唇，一言不发。
“打！”沐王妃厉声喝道。
鞭子裹着风声，重重地抽在谢遇的背上，衣料应声而裂，一道血痕迅速渗出。
谢遇身子猛地一颤，额上冒出冷汗，却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腰背挺得愈发笔直。
沐王妃定了他的脸： “说！你还记不记得杀父之仇！”
又一鞭落下，力道更重。
谢遇的脸色白了几分，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血印。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家仇，儿子不敢忘，也永远不会忘。但父亲的死是萧玦一手造成，与衔月无关。她是她，萧玦是萧玦，儿子分得清。”
“分得清？”沐王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们都姓萧，是一家人，你要如何分得清？你娶了她，日后要如何面对萧玦？是要与他握手言和，称他一声叔父吗？你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如何瞑目！”
“我自有办法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谢遇抬起头，眼含厉芒，如寒星般闪烁，“但这与我娶萧衔月，是两件事。母亲，我心意已决。”
鞭子一下下落下，谢遇的后背很快便血肉模糊，但他始终不曾求饶，也不曾松口。
沐王妃看着儿子渐渐发白的脸，那双和丈夫一样，倔强坚毅的眼睛。
心生不忍，心头的怒火渐渐被一阵无力感所取代。
硬的是行不通了。
她挥手让家丁退下，祠堂里恢复了死寂。
沐王妃缓步走到谢遇身边，眼中闪过深深的疲惫与哀愁。
看着唯一的儿子，语气终于软了下来：“遇儿，是母亲不好，不该对你动手。”
谢遇看着沐王妃，只是摇头：“我不怪母亲，可我不会改变主意。”
将谢遇送回院子，沐王妃亲自给他上了药。
看谢遇忍着疼一声不吭，她叹了口气，屏退了下人，说道：“你当真以为，母亲阻止你，只是因为仇恨吗？”
“你了解我们如今的处境，自从你父亲走后，沐郡王府看似风光，实则早已是风雨飘摇。你那几位叔父，哪一个不对你这个世子之位虎视眈眈？”
“他们巴不得你犯错，好将你从爵位上拉下来。我们孤儿寡母，在京中行事，步步都需小心谨慎。你若此时执意要娶萧家女，无异于将一把刀子递到他们手上，你这是自毁前程啊！”
沐王妃顿了顿，将药罐搁置在一旁，她清楚知道自家儿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声音愈发恳切。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萧家姑娘想想。你如今自身难保，拿什么给她安稳的生活？你有问过她的意愿吗？做你的妻子，只会让她卷入没有休止的纷争和危险之中，你这不是爱她，是害了她！”
见谢遇神色微动，沐王妃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今日，梁王妃邀请我去府上参加宴会，名义上是赴宴，可我了解她的心思，她想撮合你和昭阳公主。”
“昭阳郡主是梁王的亲妹妹，身份贵重，品貌端庄。只要你娶了她，我们沐郡王府便有了梁王和贵妃娘娘做倚靠，你那些叔父再不敢轻举妄动。有梁王斡旋，承袭爵位之事近在眼中，前途比一片光明。”
“遇儿，这才是对你，对我们郡王府最好的选择。”
谢遇沉默了许久，久到沐王妃以为他终于被说动了。
他却忽然抬头，反问道：“母亲，若只是为了有个倚仗，父亲当年过世后，您为何不改嫁？以您的身份容貌，京中想求娶您的王孙公子不知凡几，您随便择一人，不比现在苦苦支撑门庭要轻松得多？”
“你…….”沐王妃被他问得一愣，脸色瞬间煞白。
谢遇的目光灼灼，直视着她，替她回答：“还不是因为您和父亲感情深厚，情之所钟，生死不渝。哪怕他不在了，您也要守着这座郡王府，守着你们的过去。”
“母亲，您能为情守节，为何儿子就不能为情执著？难道到了儿子这里，姻缘就只能是一场权衡利弊的交易吗？”
“放肆！”沐王妃气得浑身发抖，她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谢遇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谢遇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指痕。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缓缓地将头转了回来，目光依旧清亮，也依旧固执。
打完这一巴掌，沐王妃自己的手却在颤抖，心疼与愤怒瞬间淹没了她。
她被谢遇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戳中了内心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可看着他脸上的指印，终究是狠不下心再说什么重话。
她咬着牙，转身对门外的侍从吩咐道：“看好世子，没有我的命令，不淮他踏出院子半步！”
夜色深沉。
谢遇坐在窗边，未曾挪动分毫。
贴身侍从青安端着托盘，跪在一旁苦苦相劝：“世子，您好歹用一些吧，身子要紧啊！”
“我不饿。”
“王妃也只是一时气话，您这样熬下去，同她置气，只能让她更心疼。”
谢遇背过身去不看他，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腹中空空如也。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硬邦邦地说道：“我没同她置气。”
青安见劝不动，急得团团转。
过了一会，谢遇才睁开眼，转过身朝着青安招手：“青安，你过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塞到青安手中。
低声嘱咐道：“我现在出不去，你想办法，亲手将这封信交到应国公府二姑娘的手中，请她转交给萧家姑娘。”
“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她，莫要经过他人。”
青安一愣，随即重重点头：“是，世子，小的一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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