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粮食
车夫脸色一变,就在这时,那群“灾民”中突然有人发难,直扑骡车,其余几人则挡住官兵去路。场面顿时大乱。
朱兴明后退一步,护卫立即上前护住。
暗处,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是孟樊超安排的暗卫。
然而未等暗卫出手,那年轻校尉已展露身手,三两下制服扑向骡车的两人,其余官兵也迅速控制住局面。
校尉掀开车上麻袋,里面露出的不是粮食,而是压实的稻草,只有表面一层薄米。
“好个周记米铺!”校尉冷笑,“以次充好,虚报粮价,中饱私囊,给我拿下!”
车夫与伙计面如死灰,被官兵押走。
那群闹事的“灾民”也被一并带走,瘦高汉子经过朱兴明身边时,眼神闪烁,忽然低声道:“这位爷,小心...”
话音未落,便被官兵推搡着走远了。
朱兴明眉头微皱,回到车上。
“父皇,那车夫运的是假粮?”朱和壁也看到了刚才一幕。
“嗯。”朱兴明若有所思,“周记米铺...若朕没记错,是周可宣家的产业。”
朱和壁一震:“泰国公家?”
周可宣,当初随朱兴明北上抗击建奴,后来辗转平定流寇,立下赫赫战功。
此人,以身士卒,打起仗来不要命。
天下太平之后,此人执意辞官。
身上刀伤枪伤三十多处,朱兴明定鼎天下后论功行赏,此人本就是功勋之后。
后来,晋封泰国公。
朱兴明没有回答,吩咐车夫:“改道,去西门外粥厂。”
西门外,临时搭建的粥厂绵延半里,数十口大锅冒着热气,排队领粥的队伍却长得望不到头。尽管已是深夜,
仍有数百人蜷缩在粥厂周围的窝棚里,寒风中传来阵阵咳嗽与孩童啼哭。
朱兴明与朱和壁下了车,扮作前来视察的商贾。
粥厂管事是个圆脸中年,见他们衣着体面,忙迎上来。
“二位爷,这么晚来是...”
“听闻此处施粥,特来捐些银两。”朱兴明示意护卫递上一袋碎银。
管事眼睛一亮,连声道谢,态度愈发殷勤。
朱兴明边查看粥锅边问:“每日施粥几次?用量如何?”
“回爷的话,每日辰时、申时各一次,每锅下米五十斤,加水熬煮,可供应五百人。”管事答道。
朱和壁走近一看,锅中粥稀可见底,米粒稀疏,眉头不由皱起。“这粥...似乎太稀了些。”
管事干笑,“这位小爷有所不知,如今粮食金贵,能有一口热粥已是不易。城外灾民逾万,朝廷拨的粮有限啊。”
“朝廷拨了多少粮?”朱兴明问。
“这...”管事迟疑,“小的只是办事的,具体数目不知,但确实不够。听说顺天府还在筹措,只是这粮价一日三涨,难啊。”
正说着,排队人群中突然发生骚动。
一个老妇晕倒在地,旁边小女孩哭喊着“奶奶”。朱和壁快步上前,扶起老妇,触手只觉瘦骨嶙峋,气息微弱。
“快拿热水来!”朱和壁急道。
护卫递上水囊,老妇勉强喝了几口,缓缓睁眼,看到朱和壁,浑浊的眼中闪过泪光,“谢谢...谢谢小公子...”
“老人家,您家人呢?”朱和壁问。
老妇摇头,哽咽道:“都死了...旱灾时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只剩我和孙女了...”
她紧紧抓住朱和壁的手,“小公子,求你行行好,给丫头一口吃的,她两天没吃东西了...”
朱和壁心如刀绞,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小女孩身上,又让护卫取来干粮。
小女孩怯生生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朱兴明静静看着这一切,目光扫过周围灾民,那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鬼魅。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所见景象与今日何其相似。
“父皇。”朱和壁回到他身边,眼中含泪,“我们能否...”
朱兴明拍拍他的肩,“帮得了一人,帮不了万人。治本之策,不在施舍,而在根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锦衣卫疾驰而至,为首者正是指挥使骆炳。他下马后目光扫过,看到朱兴明时眼神微动,却未声张,只对管事道:“奉旨巡查粥厂,将所有账册拿来。”
管事慌忙去取。骆炳这才走近朱兴明,低声道:“陛下,您怎么...”
“朕来看看。”朱兴明淡淡道,“你来得正好,朕有事问你。”
骆炳会意,随朱兴明走到僻静处。
“周记米铺之事,你可知情?”朱兴明问。
骆炳神色凝重,“臣正要禀报。近日查办数起案件,线索皆指向几家粮商哄抬粮价、以次充好,其中周记尤为猖獗。但...”
“但涉及泰国公,你有所顾忌?”
骆炳跪下,“臣不敢。只是证据尚不充分,且泰国公与朝中多位大臣交好,若无铁证,恐难服众。”
朱兴明沉默片刻,“继续查,一查到底。朕给你一道密旨,可调暗卫协助,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臣领旨。”骆炳叩首。
回程路上,朱和壁一直沉默。马车行至内城,他才轻声问:“父皇,若真查出泰国公有问题,您会如何处置?”
朱兴明看着窗外飘雪,缓缓道:“法不同贵,绳不绕曲。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和壁,你要记住,为君者,心中当有天下万民,而非一家一姓。今日若因私情废公法,明日便有无辜百姓因不公而家破人亡。”
朱和壁郑重颔首,“儿臣谨记。”
马车驶入紫禁城时,已是子夜。朱兴明回到乾清宫,却无睡意,提笔写下一道手谕:“即日起,太子协理顺天府赈灾事宜,可调动锦衣卫百人以下,暗卫五人以下,查办贪腐,安抚灾民。”
孙旺财轻声提醒:“万岁爷,已过丑时了,该歇息了。”
朱兴明放下笔,“旺财,你说,这江山社稷,最重的是什么?”
孙旺财躬身,“奴婢愚钝,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奴婢觉得...是人心。”孙旺财小心翼翼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朱兴明笑了,“你这老奴,倒是明白。”
他起身走向寝殿,忽又停步,“明日早朝后,让孟樊超来见朕。”
“是。”
窗外,雪渐渐停了,夜空露出一弯冷月。京城内外,数万灾民在寒夜中期盼天明,而紫禁城内,一场关乎生死荣辱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次日早朝,气氛凝重。
顺天府尹周德安出班奏报:“启禀陛下,昨夜西城又发生三起劫案,两名更夫被杀。臣已增派衙役巡逻,但人手仍严重不足。”
兵部尚书接着奏道:“京营兵力亦捉襟见肘,九门守卫已抽调部分兵力协助城内巡防,若长此以往,恐影响京城防务。”
朱兴明静听群臣奏报,面色平静。待众人奏毕,他缓缓开口:“灾民涌入,治安恶化,此乃天灾引发之人祸。然究其根源,不在灾民,而在贪腐。”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在泰国公身上。
“朕已命锦衣卫与暗卫联合查办盗抢案件,同时彻查赈灾粮款贪墨之事。”朱兴明声音渐冷,“凡有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背景如何,一律严惩不贷。”
群臣低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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