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刘康
当他们走进中文系教室时，讲台上的老教授正在擦拭黑板。
粉笔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上，却掩不住眼中的光芒：“欢迎你们，新同学。从今天起，你们将在这里，与千年的文明对话。”
周桥坐下时，看见陆敏舒正在笔记本上记录，字迹工整得像印出来的——在“中医与古典文献”的标题下，她画了个小小的药斗。
窗外，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桥摸着口袋里的医馆钥匙，无论是胡同里的医馆，还是校园里的课堂，都是他与这个时代对话的方式。
而那些在医馆门前排队的老人、宿舍里笑闹的室友、课堂上侃侃而谈的教授，终将在他的生命里，织就一张关于理想与温暖的网，让他在中医与文学的交叉路口，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秋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五道营胡同，周桥踩着二八自行车拐进巷口时，车铃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墙头上的灰鸽。白大褂口袋里的怀表显示四点十五分，正是医馆开诊的时间。
这一个月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上午泡在中文系课堂里研读《昭明文选》，下午背着药箱穿过半个京城，在医馆的药香里为患者把脉问诊。
推开医馆朱漆门，王秀英大妈正坐在门槛上择菜，见他进来，立刻起身拍掉膝头的菜叶子。
“周大夫，今儿个来的人可不少！”
她朝里屋努努嘴，“西厢房那位老先生喘得厉害，我先给他泡了碗陈皮茶。”
周桥点点头，目光扫过墙上新贴的排班表，墨迹未干的字迹旁，不知谁用粉笔画了个笑脸。
问诊、把脉、抓药，时间在捣药声与叮嘱声中悄然流逝。当最后一位患者握着药方离去时，暮色已漫进雕花窗棂。
周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要起身收拾药柜，忽听得门外传来自行车链条的哗啦声。
抬头望去，三个身影堵在医馆门前，为首的高个男生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的学生会徽章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周桥？”男生上前半步，皮鞋尖碾过青石板，“我是刘康，学生会主席。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看戏的神情。周桥挑眉，认出对方正是上周新生大会上慷慨激昂演讲的人，此刻却在他的医馆前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刘同学有话直说。”
周桥继续擦拭药柜，指尖掠过刻着“黄芪”的抽屉拉手。刘康冷哼一声，伸手扯了扯领带：“你离陆敏舒远一点。她是我们历史系的系花，不是你这种开小医馆的能配得上的。”他身后的男生跟着哄笑，笑声撞在青砖墙上，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乱飞。
周桥手中的抹布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他直起身子，目光平静地落在刘康涨红的脸上：“刘同学，你知道陆敏舒为什么选择京大吗？”
他指了指墙上的医案，“因为我们约定好了，要在这里一边读书，一边把中医馆开到全国。”话音未落，医馆后院突然传来脚步声，陆敏舒系着蓝布围裙，手中端着刚熬好的绿豆汤。
“桥哥，我听到声音……”
她的目光扫过刘康三人，立刻明白了状况。放下瓷碗，她走到周桥身边，指尖自然地勾住他的衣角：“刘主席，上次你在大会上说‘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这话还算数吗？”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周桥不仅是我的未婚夫，也是许多患者的希望。如果你非要用学生会的身份来干涉，那我倒要问问，这符合校规吗？”
刘康的脸色由红转白，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他身后的男生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其中一人的目光落在医馆角落的锦旗上——那是前日一位患者送来的，金底红字写着“妙手回春，医德双馨”。
“陆同学，你别被他骗了！”
刘康突然拔高声音，“他就是个从县城来的土包子，开医馆不过是想赚……”
话未说完，王秀英大妈不知何时从里屋冲了出来，抄起门后的扫帚：“小兔崽子！说谁土包子？周大夫救过我的命，你敢在这儿撒野？”
胡同里的街坊们闻声赶来，瞬间将医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就是！周大夫比同仁堂的坐堂医还厉害！”
张大叔推着废品车挤进人群，车斗里的旧报纸沙沙作响，“上个月我咳嗽带血，周大夫三副药就给治好了！”
赵婶举着药罐挤到前排，罐口还冒着热气：“我闺女在海淀都听说这儿有个小神医，刘主席，你要是再闹事，我们可饶不了你！”
刘康望着愤怒的人群，额角沁出冷汗。他张了张嘴，最终转身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王秀英大妈才放下扫帚，拍了拍周桥的肩膀：“别怕，有我们在！”
暮色渐浓，医馆的煤油灯次第亮起。周桥和陆敏舒坐在葡萄架下，绿豆汤的凉意驱散了白日的暑气。“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陆敏舒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冰块，“刘康上周还托人给我送电影票。”她抬头时，眼中映着跳动的灯影，“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十月的京城裹着初寒，周桥坐在医馆的黄花梨圈椅上，给张大叔号脉时，听见胡同口传来自行车链条的异响。
抬眼望去，刘康骑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载着个穿皮夹克的小混混，车把上还挂着副明晃晃的电镀车筐——那是八十年代时髦青年的标配。
“周大夫，您这脉弦细而涩，还是得忌生冷。”
周桥在药方上添了味丹参，抬头时恰好对上刘康挑衅的目光。对方今天换了件挺括的藏青呢子大衣，胸前的学生会徽章歪在领口，身后跟着三个吊儿郎当的男生，袖口露出半截纹着青龙的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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