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 徙羽（上）
“喂，金哥！你快来看看这个！”
戴着口罩和头巾的小弟蹲在地上看着被他打昏过去的人，他在检验这个人身份时意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他赶忙招呼大哥过来确认情况。
“怎么回事？我们抓错人了？”刚刚还在望风的男人推开人群上前查看，当他看到躺倒在地上的人时眉头一皱。
“没抓错，我们可以肯定，就是这伙人最近在外围绑架感染者。只是我们比对了他身上的标志，发现他不属于任何我们认识的帮派，会不会是什么新组建的组织啊？”
“给我！”金鹏一把夺过此人的左手，拉开衣袖一看，一条狰狞的黑色大蟒赫然印在他的手臂上。
金鹏把手甩开，站起身来扶了扶额头，看上去很头疼的样子。大概在犹豫了三秒钟后，他突然掏出怀里的铳枪，直接把地上昏迷的人给击毙了。
旁边的小弟们都被金鹏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哥，你怎么突然把他杀了！要是我们拷问他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情报呢！而且万一他是城市那边的人我们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小弟们都认为金鹏此事做得有些不妥，虽然大家都是巢里的兄弟，平日里也很信服金鹏这个二把手，但不得不承认，金鹏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冲动，听说最近他和鹰还大吵了一架。
金鹏右手用力捶墙，动静吓人一跳。“都闭嘴，今天这人的尸体你们都当没看过，回去后也不要和鹰提今天的事！”
“可…”
金鹏猛地瞪了想要开口的人一眼，逼他把话咽了下去。虽然和鹰比起来，金鹏的行事作风更为激进，为人也更冷酷一些，但他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凶过兄弟姐妹，他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对劲。
后来金鹏独自处理掉了那具尸体，这件事在一段时间后就没了后续。
…………………………
新城纪xxx循xx季度xx日，第8区外围某处暗巷据点内
金鹏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把那些过去的碎片全部一点一点塞进自己的包里和记忆的角落里，他或许会在哪天想起，翻出来擦拭上面的灰尘，又或许永远不会。
在这诸多没必要的物件中，有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他与家人们过去的合影。金鹏看着那张照片中自己站的位置，身边的人相继抹去，已多出不少空缺，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张照片反扣，留在了桌上。
金鹏收拾好了一切，正准备从房间内离开，可他望向门口，却停住了脚步，那个人在那里看着他。
“追悼会，你没有来。”
金鹏知道这句话不是问责，而是在询问缘由，他见那个人没有要从门口让开的意思，于是回答道：“我是最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你觉得他们的死都是你的错？”
“即使你不这么认为，也总有人会这样想。”
“有我在，大家不会这么想。”
“正是因为有你在，所以大家才不会当着你的面说。”
金鹏看着鹰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评价，很多人都会拿他和鹰作比较，比起他，相信更多人愿意追随面前这个勇敢正直，强大自信的人，所以他才会是巢的领袖。
“所以这就是你要一声不吭离开的原因？我不相信，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金鹏什么都不想告诉鹰，他只是很冷淡地说了句：“让开。”
“八哥他们是死在城市手里，不是你手里！”
“让开。”
“巢里有很多人都信任着你！”
“让开！”
“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你让那些信任你的人怎么办？你要让那些信任你，追随你，并因你而死的人怎么办？你对得起他们吗！”
“哈，终于说出口了…”金鹏把肩上的行李卸了下来，仰面朝天深吸了一口气。“你终于愿意承认，他们是因我而死了。”
鹰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劝过你很多次，不要去招惹城市，城市的力量不是我们巢这样的小帮派能碰得了的，今天你带人劫掠了城市的车队，明天就会有无数的城防军找上我们，你这么做，最后只会让我们都无家可归。”
金鹏愤怒地吼了回去：“那你想要怎么办！继续看城市的脸色，用你自以为是的正义去干别的帮派？你知道巢已经和多少个帮派树敌了吗？你知道我们的兄弟姐妹有多长时间没能吃上饱饭了吗？你只要看到弱小的人就想要向他们伸出援手，现在的巢有能力为那么多人负责吗？！”
“你…”鹰被金鹏回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巢现如今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起初这还只是他们几个共同建立起来为了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感染者儿童的组织，后来又有被伤害的人，被背叛的人，被压迫的人……更多的人加入了这个组织，巢如他们最初的构想那般迅速壮大。
可巢吸纳了太多的人，它早已不再是鹰口中的那个小组织，要管理好拥有如此巨大人口的组织是很困难的一件事，鹰这点做得并不好，秩序的管理还是多仰仗金鹏。
金鹏是鹰最信任最可靠的兄弟，他们在一次拐卖事件中结识，之后就一起打下了巢的基础。与鹰的性格截然不同，他做事不仅心狠手辣，平日里还戴着半张诡异的面具，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鹰拒绝不了的事情都是由他处理，也多亏了他，巢雍肿的内部结构才至今没有散架。
鹰始终不愿意与城市敌对，无论巢的现状有多么艰难，他坚决不让巢与城市扯上关系，这是他为巢定下的规矩，也是他与金鹏最大的分歧点，别的事情他愿意听金鹏的，唯独和城市有关的，不行。
而就在前些日子，由金鹏主导的一场行动中，金鹏带领巢的兄弟们劫掠了城市的物资并将罪名嫁祸给了几个与巢敌对的帮派组织，后来巢遭到对方报复，八哥他们也是在那些报复过程中丢掉了性命。
这件事公然违背了鹰为巢定下的规矩，尽管巢因此在物资方面得到了大幅缓解，但还是免不了背后有人议论。
“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巢的未来一定还有更好的出路，我们可以一起想，就像过去一样。”
“哼。”金鹏冷笑一声。“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像过去一样了，是你，还没有认清我们的未来只有一条道路。”
“无论你在城市面前表现得多么温顺无害，都不可能改变城市对我们的评价。因为我们是感染者，是雇佣兵！我们同时背负着最不堪的两种身份，在城市眼中，感染者和雇佣兵不可能有正义！”
“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我们站在离正义最远的位置！雇佣兵不去欺诈，不去掠夺，要靠什么才能活下去？城市的施舍吗！”
“够了。”
“你以为被你救下来的那些人将来就一定会感激你吗？他们只会在你落入窘境时蚕食你的躯体，在你陷入危险时在背后捅你一刀！你的那些良善、正直，救不了任何人，它们只会让盲目追随你的人最后和你一起坠入深渊，巢注定会毁在你的手上。现在的那些人或许是我害死的，但将来的你，一定会害死所有人！”
“够了，闭嘴！”鹰突然一拳打上来，金鹏没有闪躲，这一拳直接打在他正脸，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脑勺撞在柜子上。
看着坐在地上的金鹏，鹰还是没有松开拳头。“够了，唯独你…不准这么说…”
金鹏的面具被打掉了，露出了他那张骇人的下半张脸，他啐了一口，随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鹰的那张脸：“看看你面前的这个人吧，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一点都不信任他，在你眼里，我一定才是未来那个带领巢走向毁灭的人吧。”
鹰冲上来又是一拳，但金鹏这次躲开了，他反过来还回去一记膝击，狠狠地顶在了鹰的小腹上，痛得他连连退后。
但金鹏还没有放过他，揪住鹰的头发就要把他往墙上按。鹰及时反应过来右胳膊一个肘击，然后转身就是一拳打在金鹏脑袋上。
金鹏被这一拳打得差点站不住脚，但他最后还是稳住了自己，紧接着他又冲上去扑倒鹰，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汗水，眼泪，鲜血，说不出口的道歉，即将分别的不舍，来不及表达的遗憾…什么都打出来了。两个人都咬牙切齿，拳拳到肉，绝不留手，就好像不像这样拼尽全力地打上一场，对方就没办法明白自己此刻的想法。
直到某一刻，金鹏不再还手。
鹰坐在金鹏身上，拎着他的领口就要打下去，但此刻的他已经鼻青脸肿，而金鹏却毫发无损，他这才慢慢放下拳头。
“看到了吧，在你身边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怕死的怪物，我不像你那样怯懦，所以我们的道路注定不同。你的路，我不会再陪你走下去了。我会就此离开巢，我会走上我自己的道路，不要拦我，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就此别过…”
这句话才是金鹏给鹰的最后一拳，刚才两人打了那么久都不过是在逃避这一刻的到来，决裂的时刻，告别的时刻。
鹰从金鹏身上慢慢起身，他一直退到门边然后坐下，全身再提不起一点力气：“带上夜莺吧，她是当时你亲手救出来的，平日里也最黏你，你就这么走人，她一定会去追。”
但是金鹏没有答应，他最终还是没有拿上收拾好的行李，只是从满地碎片中捡起了那张有些残缺的面具重新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跨过了门槛。
“带着你的笨蛋们，好好活着。”
这是他离开前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https://www.bshulou8.cc/xs/9115/11110927.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shulou8.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shulou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