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5章 田地庄户

溪钓第二日，林默同样早早出门登上钓艇，当然，今天并不是准备去钓鱼，当然了，上了船，竿肯定还是要拿出来的。

“…嘶…这么大条鲢鳙？”

林默看着浮出水面的大鱼，倒吸口凉气的同时，又有点奇怪，他用的蚯蚓饵料，准备钓大鲤鱼大草鱼的，结果钓上来条大鲢鳙。

钓艇，沿着钱塘江，缓缓的逆流而上，林默拿出矶钓竿，上了大线大钩，钩上挂了蚯蚓，让船拖着，看能不能中条大鱼。

结果，鱼是中了，但手感很快，他猜不出钩上是何鱼，小心翼翼搏鱼半天，总算将鱼拉上来，还好奇是什么怪鱼，结果打眼一看，居然是条鲢鳙。

回想了下，手感确实有点像，但这不是目标鱼，做钓方式也不对，而且用的矶竿拖钓，手感上有变化，他还以为钓中什么不熟悉的怪鱼。

钓上船，确实是大鲢鳙，足有八十多斤，而被这么一耽搁，船也差不多到地方了，这一次，林默是代林家巡视田地。

林家虽说是做买卖的，但在这时代，家中怎么可能没田产，而且还不少呢！足有数千亩，只不过并没有置办在杭城周围。

林家的田地庄子，基本都集中在钱塘江一条支流的一个镇里，还都是连成片的田地，数个大村庄，多数人都在佃种林家的田地。

当然，这并不是他家兼并的，清末时，官场失控，本地一名官员，看当地没什么太强的地头蛇，便打上了此地主意。

先是算计了几个村子的大地方，占得本地三四成土地，接着，又是各种巧取豪夺，将小地主、富户、自耕农的土地也占取多半。

到最后，本地七八成土地落入其手，阡陌连绵，村民手中，仅余一些边边角角上的小地块，本地的多数农户，都要从其手中佃田。

不过，这家伙也没得意太久，按其设想，应该是将家安在此地，成为大地主、坐地户，但因把人得罪的太狠，没敢直接搬来，估计想等上一些年头，让仇恨被消磨。

可惜，大清亡了，这家伙虽还挺了一阵，但反而因得罪人，被人抓住由头收拾了，这些地产也被充公。

说是充公，其实就是落入地方军阀、实力派之手，不过当时，国内混战，等田地出产，速度太慢，本地这些人，也被清官搜刮走了油水。

最后，田产被军阀发卖，林家掏钱全部接了过来，林家与本地人关系不错，主要还是前两任地主，给他们造成了极大心理阴影，发卖田地都不敢接手，就怕再挨收拾，不然林家也没法全盘接手。

其他原因嘛！则是林家给的条件不错，租金在周边算低的，而且还会从租金中分出一部分，用于贴补当地的医疗、教育及困难户等。

此举，可能有几分善意，但更多的是人心人情买卖，这些受益人群，对林家极为拥护，在此地，林家可谓说一不二，光是省下的管理成本便不是小数。

其次，受了林家恩惠的学生，学到一些本事的不少，不乏从商从政从军的，这些人，自小听着林家施恩长大，基本没有跟林家断了关系的。

虽然目前没出什么大能人，甚至能帮到林家小忙的人都不多，但万一出位牛人呢？那林家这点投入，想收回轻轻松松，这算是一种风险投入。

最后，还有很多学到一定本事的学生、有胆量出来闯荡的子弟，都在林家产业中做事，以前，林氏商贸行很多中下层的经理掌柜，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现在，林家生意拓展，他们也是嫡系亲信中的很大一股势力，相比于从外部招揽的人，他们对林家的忠诚也有保障。

而林默，林家虽然还没有明确他是继承人，但基本已经默认，所以这边，他肯定也需要与他们进行一些接触、了解。

钓艇，能开到一处村子的码头，停好船，林默便让人帮着卸鱼，有之前钓后留下的，也有提前联系好，今天早早送到船上的。

送来的鱼，一层鱼一层冰，码放在筐内，这两天降了温，倒是不用太担心腐坏，筐内的鱼，都是寻常且产量大的经济鱼类，像带鱼这些。

筐里的这些鱼，此地距海也不算太远，倒不至于没见过，不过钓上来的那些，除了淡水鱼，基本没见过，倒是颇为好奇，尤其那些一二百斤甚至更大的大鱼……

村民一边谈论，一边将鱼运到了晒谷场，这个村子，交通较便利，是几个村的中心，所以林家组织的一些活动之类，多选在此进行。

时间多选在大集之时，今天便是大集，村正中那条宽敞的街道，眼下是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热闹得不得了。

当然，之所以这么热闹，一个原因是临近过年，村民开始置办年货，另一原因，今天还是林家在年前，给佃田几个村子派发物资的日子。

年货只是意思一下，主要由庄户自己去置办，派发的，主要是林家在这边养的猪，林家会在这天宰杀，折价卖给佃田庄户，家境困难者也会送上一些。

林家在这边，除了田地也是有其他产业的，主要两个，一个养殖，一个作坊，不过作用主要是为庄田庄户服务，而非营利。

前者，猪牛羊、鸡鸭鹅等皆有养殖，猪不用说，主要养来吃肉，每年都少说上百头肉猪，当然，正常不会送去林默多少，主要是田地所在村子消化。

播种、收获前，重大节日时，会宰杀一些分出去，最大规模的屠宰则是年前，宰杀后发卖或分发庄户。

牛不用说，重要畜力，除了播种收获时，日常也会自营或出租，主要为播种及农作服务，其所带来的便利这些，也是村民很维护林家的原因之一。

羊的话，主要就是供应林家，自用或用于招待，倒不是买不到，主要是稳定，南边养羊的人不多，有时为供上还真要花些心思，有那心力，还不如自养上一些。

鸡鸭也不用说，卖一部分，供应林家一部分，倒是鹅比较特殊，是家里那对狮头鹅后代，一般不宰杀，主要用于治虫蛇。

南方嘛！这里又是半山区，蛇虫鼠蚁众多，赶着鹅群，播种前收获后在地里转一圈，或是日常在村里、周边山上逛逛，能很好控制蛇虫毒物的数量。

至于牲畜家禽的食物，一部分是从庄户手中买的猪草牛草，另一部分则是作坊产出，作坊主要是磨面、碾米、榨油这些，会有很多麸糠、油饼的出产，这便是主要的食物来源。

鱼都卸下，林默也随运鱼的车，来到了打谷场，猪早早便开始宰杀并发卖，并不是说要等林默到场，目前已经搞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大集，也提前知会过林家将送批海鱼过来，虽然打谷场上的人散了很多，但多数只是去逛大集了，并未离开。

带来的鱼，照旧折价售卖，但这个是限量，但价非常低，当然，也会采取先到先买，先到先选的规矩。

订来的鱼，直接发卖便可，最多给人说一下，大概的处理及食用的方式，不过钓上来那些，却是需分割后再售卖。

毕竟其中有不少大鱼，再一个，都是不认识的鱼，不懂也不会处理的人很多，有的鱼有毒腺，而有的鱼肉被血污染，不仅难吃，而且还可能有毒。

还好，今天这里聚了不少的杀猪匠，将人找来，林默稍加指定，他们便能像模像样进行分割。

百斤甚至几百斤的大鱼，确实新奇，引得不少人围观，也有不少人掏钱买点尝尝鲜，当然，也有精明聪明的，掐着限额，挑好的买。

像金枪鱼的鱼腹，还有其它比较肥的鱼肉，尤其林默钓上来，拼了三张桌子才够放下解剖的蓝鳍金枪，非常肥，鱼肉迅速被抢空。

除了现代，中国的普通民众，自古以来都是缺油水的，所以才有这场面，当然了，多数鱼肉其实是缺乏脂肪的。

但这好歹是蛋白质，是肉，且林默还切了鱼生，或简单烤制煎制一下让人众人尝味，分切后的好肉，味道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低价，所以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的买了。

当然，最后还是剩了一些，按族老和林家管事提供的讯息，分了下，连同鱼头鱼尾及大鱼骨，到时送给生活困顿的庄户。

几个村子，有几个大姓，虽非严格意义上的同宗同族，也分散在不同村落中，但还是依据姓氏，相互走得比较近，且选出了同姓中德高望重之人，处理乡下的鸡毛蒜皮小事。

宗族，在华夏大地上普遍存在，除了血缘纽带因素，也是因为封建政府对基层掌控较弱，律法等在基层长期缺失，为保障自身利益，只能相互抱团。

这几个村子大姓，便是出于此类目的结成的松散组织，因为没那么团结，行事反而相对公允，林家也默认并尊重了他们的存在，很多事项，都由他们代为与林家接洽并执行。

别以为抱团紧密的宗族是什么好玩意儿，有权威便是有权力，有权力便会有压迫、剥削、掠夺，有国法管着的官员，都不缺权力任性，更别说自成一体的宗族头目。

不可否认，肯定会有那类处事公允的宗族，但更多的，还是那种上下其手的，毕竟，跟从外部残酷竞争环境获取利益比，对内榨取被掌控的自家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大公子，听说林家，有意出售这些土地了？”

刚坐下等上了茶，没聊上一小会儿，便有一位族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询问。

林默未隐瞒，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个打算，之前林家生意被夺，将田地抵押暂渡了下难关，目前已经赎回。

但经此事，林家经过了仔细考量后，决定将经营重心往内陆及国外转移，且鉴于未来并不好的局势判断，准备逐渐出售这边的产业，尤其宅地这些。

你们放心，林家并不会突然发卖田地，应该会有两三年时间，才会出手，暂时影响不到你们，如果你们想要接手，可提前准备。

不过，我并不建议，你们帮林家做事好多年了，大家处得也很愉快，所以林家有为你们准备另一条路，与林家一起走。

村中，不少人家都有人在林家产业里工作，不落下家属，本就是应有之义，再一个，林家转做工厂生产等生意，也能提供远超以往商行的工作机会。

其中一些要求比商行更高，但也有很多，几乎没什么要求的工作，完全可以让大家都找到适合工作，而且相比于商行，其危险性更低。

我建议，大家可以好好考虑，留下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一起走，林家肯定不至于让大家饭都吃不上，当然了，林家也尊重各位的想法，不强求。”

林默话音落下，底下众人，便低声交流起来，一个个面色并不好，不过也正常，离乡远走，于众人而言是个艰难抉择。

“大少爷所说局势不稳，是否与对洋人有关？”

谈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威望很足的族老，抬手制止了众人后，试探着向林默询问求证。

林默点头，道：“依据目前种种迹象，东洋人占据东三省后，并没有满足，反而频频挑衅，有持续扩大冲突的意图。

以林家综合各种信息后判断，怕是还将爆发大战，而且不会是小范围的冲突，而是全国性大战，以双方的军力差距，很多地区可能将会沦陷于敌手之中。

尤其沿海地区，哪怕能守住，也将是战场前线，太危险，所以林家准备连同产业这些，一同迁往后方。

我强调提醒一点，若被东洋人侵占，可不是换个政府统治那么简单，其统治极其残暴血腥，屠杀破坏司空见惯。

据我们了解，日本人在东北犯下了无数血案，整村整村遭对方屠杀的不在少数，而且他们是外来者，托人商讨沟通几乎没有可能，想要周旋都没什么可能。

而且是那种，一个小兵想杀你，你掏钱买命，他会先要你命再把钱拿走，你能寻到的，任何熟悉认识的人都难以说情，甚至他可能也会一并被杀。

因为对方族群上上下下的人，都视你为牲口奴隶，根本不会在意顾忌这些，而且大概率是你连托人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对你动手，不明不白被害。

生杀矛夺大权全在对方手上，握在小兵甚至其平民手中，完全没有周旋余地，你可以寄希望于对方不会对你下手，但一旦落你头上，那下场几乎只会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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