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梳妆
等杨氏走后，宋英环顾着屋内，深深吐出口气。
最后一天了，过了今晚，以后只需过年的时候来吃顿饭，连留宿都不用了。
生辰节日，让人带些东西钱财，全了孝心就好。
杏花村与梧桐村仅一山之隔，而拜堂的吉时定的是酉正，时间非常充裕，宋英并不需要天未亮就起来梳妆。
不过，她晨间读书已成习惯，即便头一天睡得晚，还是早早就醒了。
正准备取出本书读一读，听见动静的杨氏在外道：“英娃，你是醒了吗？”
宋英应了声，杨氏便让大伯母小刘氏替她绞面梳妆。
?虽然村里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全福人有好几个，但在这种时候，自然是本家的优先。
不多时，小刘氏便端着个铜盆进来，笑吟吟道：“英娃，昨夜睡得可好？”
宋英微微点头，“挺好的，今儿要劳烦大伯母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小刘氏放下铜盆，拉着宋英过来坐下，“先洗脸，而后我给你开面、上妆，你放心，小翠、二妮她们几个出嫁都是我梳妆、开脸，熟练得很，不会太疼。”
宋英回想起当场伙伴们出嫁绞面的情形，棉线绷得笔直，而后猛地一扯，光是想想，她就觉得面皮疼。
“大伯母，我怕疼，绞面意思意思就得了。”
小刘氏道：“这怎么能行呢，女子出嫁都得这样，这代表着从黄毛丫头变成光洁妇人。
而且，开脸越疼，婚后的日子才越甜！”
后面一句，宋英才不信呢，她道：“既然只是象征，意思两下就成了。”
小刘氏不赞同，还想再劝，房门被推开，张嬷嬷与研秋搀扶着俞令纨走进来。
俞令纨笑道：“婶子就依令薇妹妹吧，她皮肤光洁，并无多少汗毛，没必要一板一眼的。”
她是官宦人家出身，如今虽只是暂住在清水县，与小刘氏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可平民天生对富贵人家的敬畏让小刘氏立刻答应了。
还堆笑道：“我们穷苦人家，不懂变通，让太太见笑了。”
俞令纨言笑晏晏：“怎么会，你也是为令薇好。”
说话间，她走了进来，双手搭在宋英的肩上，透过铜镜看着里面的宋英，笑吟吟道：“喜气养人，妹妹还未上妆，面上已自带胭脂色，倒比我们刻意描画的还鲜活三分呢。”
宋英顿时脸颊更红了，看得俞令纨越发高兴，接着打趣道：“这一会儿上了妆，还不得美成天仙呀，只怕今晚袁清一掀盖头，就要被迷得走不动道了。”
宋英羞得满脸通红，本想打趣一句‘姐姐这般有经验，可是当初自己成亲时就是这般’，但想着张任之亡故，现在提起无异于戳俞令纨的伤心事，只能红着一张脸，任由她打趣。
好在俞令纨点到为止，没有揪着她继续，她转而指了指研秋，对小刘氏道：“我这丫鬟极擅长梳头，就让她给婶子打下手。”
“那敢情好，我这手艺，给村里的草席丫头们梳头足够了，只是英娃毕竟不同，嫁的又是秀才相公，我正愁呢。”
宋英扬了扬眉，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刘氏在村中一辈子，话竟也说得这般漂亮。
以她的口才，若是在铺子里卖货，肯定很妥帖！
研秋笑眯眯站到旁边，“宋姑娘人好看，梳什么发髻都好看，不过今日大喜，不如就梳苏州时兴的牡丹头，发髻高耸如盛放的牡丹，寓意极好。”
“你的手艺我是信服的，就听你的。”
得了宋英的准话，研秋便指导着小刘氏梳头。
这时，房门再次被拉开，罗雁行与小香而来，“已经开始梳头了，不是说申时才迎亲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小香捂嘴笑，“自然是睡不着啊。”
罗雁行反应过来，顿时乐得不行，又伤感道：“真是便宜袁清那厮了，我姐妹这么厉害的姑娘，竟让他娶了去。”
将近一年的时间，俞令纨与罗雁行也熟稔起来，闻言笑道：“怎么，听雁行妹妹这话，你还想娶了令薇妹妹不成？”
“那可不！”罗雁行长长叹息，满脸的遗憾，“可惜我不是个男儿。”
屋内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小刘氏道：“知道你与英娃感情好，真惦记，就学小翠与二妮，嫁到一个村里去。”
“学我们什么？”门口又响起声音，是赵小翠等人来了。
一时间，屋里愈发热闹，说说笑笑，与赵小翠她们出嫁完全不同，没有半点伤感。
晌午时，杨氏忽而急急进来，神色带着几分慌张，“英娃，知府公子来了，说是来给你添妆的，想亲自交到你手上”
宋英愣住，没有沈旌会来。
她默了默，站起了身。
“哎，这是不是不太好呀？”杨氏犹豫不已，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出岔子。
一个年轻的公子，来找新娘子，传出去多难听呀。
“大庭广众，无碍的。”宋英越过她出去，沈旌她是了解的，虽然有的时候行事莽撞，但他知道轻重。
外面，沈旌一身华服，站在满院的村民们中，简直鹤立鸡群，显眼得很。
村民们显然也对他的到来十分好奇，时不时瞄一眼他，却又不敢一直盯着看。
见宋英出来，村民们的目光便在她与沈旌之间来往游移，神情有担忧的，有兴奋的，不一而足。
宋英忽略掉村民们各异的目光，上前道：“沈公子，你怎么来了？”
沈旌转过身，只见宋英并未着嫁衣，但已经梳好了妇人的发髻。
乌发掺了丝绒假髻，堆叠成三重云瓣，每层都用浸过桂花油的细绳暗扎，蓬松处似晨露压弯的花苞，紧实处如含羞半绽的蓓蕾。
发髻正中斜插一支金累丝点翠的"满池娇"分心，翠羽映着阳光流转，恰似荷叶上滚动的露珠。
面上是少见的淡妆，眉不画而翠，只用螺黛轻扫眉尾；唇不点而朱，仅以蔷薇露晕开天然血色；
两颊薄施胭脂，淡淡从肌肤里透出来，白里透红，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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