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我会好的
陆言初怔了一瞬,眼底的潮红骤然深重,嘴角却向上扬起,形成一个近乎破碎的笑弧。
“我想,我终于发现你的一个缺点了。”
话题转得太快,季听眼中浮现茫然:“……嗯?”
“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陆言初的目光带着黯然,“根本原因,是我刚刚否定了季砚执吧?”
季听坦荡点头:“嗯。”
陆言初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的笑音,“那你那句关于眼泪的安慰,总该是真的吧?”
季听困惑地偏了偏头,像在处理一个复杂参数:“安慰……”
陆言初心头微涩,“那不是安慰吗?”
“不是。”季听摇头,“我只是认为你难过就可以哭,不用因为袒露情绪,就觉得难为情。”
“那……”陆言初的声音微微发颤,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从通红的眼眶中滚落,他却还在询问,仿佛需要季听的许可:“我现在可以哭了吗?因为我真的……很难过。你刚才那些话,让我觉得你全盘否定了我对你的喜欢。”
季听彻底呆住了。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像一个精密仪器突然遭遇了无法解析的混沌数据。
季砚执看着他无处落点的双眸,嗓音满是破碎:“季听,在你眼里,我这个人真的就那么不堪吗?”
“不是,你的感情也不是。”
“可你的话,让我觉得我的喜欢对你来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陆言初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受伤。
季听的唇角不自觉地抿紧,眉心也微微蹙起,陷入了快速的自我检视:[我之前的表达是不是立场有失偏颇?或者……用词太过自我中心了?]
再开口时,他显得格外郑重,似乎在心中反复斟酌了措辞:“陆先生,没有人有资格高高在上地审判你的感情。如果我刚才的言行让你感到了这种审判的意味,我向你道歉,对不……”
“呵——”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陆言初忽然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
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揩去挂在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脸上的悲伤瞬间被一种近乎狡黠的笑意取代。
“你的缺点呢,就是太好骗了,在感情上迟钝又单纯得像张白纸。”他微微倾身向前,目光落在季听的耳廓上,带着一丝促狭,“你知道吗?刚才你看我哭的时候,无措得耳朵都红了。”
季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又一次僵住了。
“所以你看,”陆言初挽着唇角,带着一种重新找回掌控感的笃定:“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你。甚至……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要了解得更多一点。”
季听缓慢地眨了眨眼,像处理器终于艰难地加载完毕:“那你刚才的哭,都是假的?”
陆言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季听,我已经32岁了,早就过了那个要不到糖,就坐在地上哭闹的年纪了。
“不过季砚执么……不管多少岁,他的性格是改不了的。” 他轻描淡写地给情敌埋了个小小的绊子,“所以,你得好好记住我刚才的样子,下次他要是也用同样的方式哄骗你,你可别轻易上当。”
季听看着他,唇瓣微微开合,显然无法理解这骤然的情绪转换。
“好了,时间不早,”陆言初故作轻松地看看表,“再不送你回去,季砚执怕是真的要坐立难安地抹眼泪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包厢。电梯下降时,陆言初盯着跳动的数字,眼神有些空茫。
那些被刻意压下的思绪,如同被打散又重组的拼图碎片,在安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季听冷静的话语,那些关于‘枝叶’和‘坑洼’的比喻,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响。
不是现在。他对自己说,然后强行摁灭了那些念头。
一路无话地将季听送到车前,替他开车门,动作如同训练过千百遍般绅士精准。
季听刚系好安全带,车窗忽然被敲响了。
他降下玻璃,只听陆言初问道:“后天的首映礼……你还会来吗?”
“会。”
“好,首映礼见。”
“嗯,再见。”
车子启动,融入车流。陆言初站在原地,直到连红色的尾灯都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斜风吹过,带起冬天刺骨的寒意。
回程的车内,陆言初靠在椅背上,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云间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那些被摁下去的念头,又汹涌地翻腾上来。
季听的那些话,像解剖刀一样精准。他现在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刺痛他的,不仅仅是拒绝,更是那毫不留情戳破他假象的洞察力。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份幻想中的季听的‘完美’,觉得贸然靠近是一种惊扰,一种亵渎。所以他远远地看着,觉得那是因为他太珍惜,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可他所谓的尊重和克制,其本质是疏离。
他爱的,或者说他自以为爱的,是那个被无数光环包裹的、符合他所有理想化的‘季听’。他像一个收藏家,渴望将这件完美的艺术品纳入囊中,却从未想过要去拥抱那个有血有肉、会有情绪、活生生的季听本人。
意识到这一点,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贯穿了陆言初的心脏,那是一种领悟后的悲凉。
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真实的季听。
就在这漫长的、自以为是的仰望和小心翼翼的靠近中,不知不觉地,被那份独特的纯粹、那份不谙世事的直白、那份超越常理的专注所吸引。
他喜欢看他困惑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喜欢他认真剖析问题时清澈专注的眼神,甚至……喜欢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完全不自知的、近乎天真的可爱。
但这份喜欢,在他表白之后,却显得如此苍白和滞后。更可悲的是,当他意识到这份喜欢的时候,恰恰也是他彻底失去资格的时候。
从一开始,他就晚了。季砚执早已占据了季听心中那个唯一的位置,那个建立在彼此最原始、最不堪、却也最真实的‘坑洼’之上的位置。他陆言初,永远只能是一个欣赏‘枝叶’的旁观者。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别墅门前。
助理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下车时略微踉跄的身影:“陆哥……”
陆言初没有回头,声音沙哑:“我没事。”
他走进灯火通明却空荡冰冷的玄关,没有换鞋,甚至连外套都没有脱。他仿佛疲惫极了,本能地走向地下室那个私密的酒窖方向。
助理追了一步:“陆哥,您要喝酒吗?那我给您……”
“不用了。”陆言初的声音从楼梯转角传来,打断了助理的话,“辛苦你跟其他人说一声,不要敲门,也不要来找我。”
昏暗的光线下,他径直走向酒柜,没有挑选,只是伸出手,精准地拿起了一瓶度数极高的伏特加。
陆言初低头看着手中的酒瓶,瓶中的透明液体映着他模糊而狼狈的倒影。
缠绵在他梦中的面庞再次自他脑中浮起,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也像是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
“……就给我半天。”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只剩气息。 “我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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