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第993章 844箭矢痕迹鉴定专家
当小型战斗群跨越吊桥后,吊桥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依旧稳稳地搭在护城河上。很快,伴随着铁蹄踏地的轰鸣声,一波骑兵如同潮水般从西门和北门同时冲了出来。
这支骑兵与小型战斗群的构成相似,在配置上同样混搭,乍一看甚至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打头的,自然是身披黑色斗篷、动作干脆狠厉的杜鲁奇黑暗骑手,他们就像锋利的刀尖,冷酷、狠辣,带着一种压迫气息。而紧随其后的,则是骑姿轻盈随意的阿斯莱林地骑手。
至于装备,更是独特而滑稽。
阿斯莱依旧穿着他们的斗篷和棕绿色的特色服饰,那是森林的颜色,属于大地与枝叶的气息。但在这身自然气息浓厚的妆束之外,却又强行佩戴上了杜鲁奇制式装备——头盔、护喉、胸甲,以及没有手套的臂铠。
这种黑、绿、棕三色混搭的效果,完全谈不上任何美观与和谐,要多突兀有多突兀,要多丑有多丑,简直像是把两个世界生生压在了一起。
可是,外观上的不堪,却换来了实打实的防护效果。在轻骑兵的定位中,这已经是所能达到的最佳保护。若是再加上更多的护甲,那么就会与黑骑士的定位冲突,彻底失去轻骑兵的灵活性。
武器方面,他们依旧固执地使用着从艾索洛伦带来的器具。短剑、猎矛、阿斯莱长弓,还有那随身的盾牌。
至于坐骑战马,也不再是最初那种几乎裸奔的模样,而是增加了基础的护甲保护,面帘、鸡颈、当胸——也就是战马的头盔、护喉与胸甲三角套。如今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让这些来自艾索洛伦的战马多了几分威势。
林地骑兵或许是旧世界强大的轻骑兵,精灵天生的敏捷反应使得他们能够施展各种不可思议的行动,虽然这些行动看起来貌似鲁莽,但是却远超其他种族的能力所及。无论是当全速穿梭于森林深处时还能背身放箭,还是像闪电般穿插在敌军战线之间,林地骑兵因其卓越的技能和异常坚定的信心,往往能够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而支撑这一切的,不仅仅是技巧与本能,还有那种深刻的羁绊。经过多年时间的并肩作战,骑手与战马之间早已建立起一种近乎精神层面的联系。他们往往像是一个整体,哪怕没有任何指令,战马也能准确理解骑手的意图。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被补充到第十五集团军中,而不是在后方被整编成一支独立部队。
塔里恩丹对第十五集团军的补强,是战术上的必然,而非政治上的妥协。这里不掺杂任何阴谋与算计,单纯只是因为需要。
需要更灵活的部队来弥补战线的不足,需要能在复杂地形中发挥极致作用的兵种。
这处营地补充了一支百人队规模的林地骑兵,由一名林地骑士亲自率领。与阿苏尔的体制不同,林地骑士未必出身贵族,可能是平民,但无论身份如何,想要成为林地骑士,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必须是冠军。正如艾里昂掠夺者中的先驱者一样,这是实力与荣耀的象征。
当这支百人队的林地骑兵进入营地时,很快就被拆成了两半,重新进行了编制。与此同时,营地原有的黑暗骑手百人队也同样被拆解重组。
最终,两支新的百人队出现了,每支百人队由五支黑暗骑手小队与五支林地骑兵小队组成,一个诡异却又高效的混编单位就此诞生。
这也是打头的是杜鲁奇黑暗骑手,跟在后面的是阿斯莱的林地骑手的原因。在指挥架构上,统御黑暗骑手的百夫长带领一支百人队,林地骑士则统御另一支。
与之前的小型战斗群一样,这些骑兵此刻也在进行适应性训练,同时对营地外围展开定期的侦查。军营的吊桥放下之后,他们仿佛成了一股活跃的潮水,向着森林的深处蔓延开去。
进入深林后,那硕大的车轮在崎岖的林间地面上碾过,依旧如履平地,仿佛树根、落叶、坑洼都不存在一般。
战车时而全速加速,卷起大片尘土与落叶;时而缓速,像在模仿伏击中的潜行;时而原地画出一个大圈,以测试战马转向时的敏捷;时而突然冲刺,带着呼啸的风声从树影间掠过。
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战马在深林复杂的环境中保持记忆与感觉,不至于在真正的战场上慌乱;同时也让驯兽师在林间操控战车时保持手感,动作自然流畅。而对于战车上的阿斯莱来说,这也是极为必要的——他们必须习惯战车机动时带来的震荡,学会在战车疾驰、转向、颠簸之际完成射击与刺杀。
在战车两侧和后方,黑狼们始终保持着分散的队形,它们低伏、疾走,随时调整与战车之间的距离,始终不与锋利的镰状锐器靠得太近。有一定智商的它们不敢在这一点上犯错,任何一个蠢货若是贸然接近战车,那等待它的只有被锐器切割成碎肉的下场。
战车一旦开动起来,镰刃的杀伤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黑狼作为猎犬群体,本就没有头狼的存在,但它们有一只担任引导的头犬。
除了管理其他的黑狼外,头犬还要通过灵敏的嗅觉追踪猎物,一旦发现目标,便会持续不断地发出低沉或尖锐的吼叫声,以此来引导整个团队的行动。
围绕着头犬,便是数量更多的快帮。
快帮的定位极为明确:响应头犬的信号,第一时间快速追击,并用消耗性的追逐来削弱猎物的体力,同时配合围堵,将猎物限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必要的时候,快帮会直接扑上去,展开血腥而直接的近身搏斗。
至于重拖,没有这一定位。
因为黑狼的血统本身是从巨狼驯化而来,体型与咬合力都远超寻常猎犬,它们天生就具备正面对抗大型猎物的能力,而且性格凶猛无畏,可谓是个个都是重托。
另外,它们面对的目标,从来不是野猪或鹿群之类的普通野兽,而是活生生的人形生物。它们被培养出来,就是为了这种更血腥、更危险的猎杀,必要的时候,它们还会佩戴上护甲,直接被作为战场杀器释放。
“感觉如何?”凯拉梅恩逐渐放缓了战车的速度,侧过头去,看向车上的两名阿斯莱——莱恩迪尔与赛拉里安。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但眼神却锐利,显然在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
“感觉良好。”
“没问题。”
“接下来是全速,你们可以试着射几箭,或者将长矛刺出去。”凯拉梅恩先是微微点头,神情中没有过多的表露,随即淡淡开口道。
话音未落,他没有给阿斯莱们多余的准备时间,双手一扯缰绳,战马顿时嘶鸣一声,猛然加速。战车瞬间提速,车轮卷起泥土与树叶,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在深林间飞驰。
莱恩迪尔将弓拿在手里,但他并没有急于将搭在弓弦上的箭矢射出。他并不是舍不得手里的箭矢,而是感觉此刻战车似乎还没有达到真正的极限速度。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马鬃随风飘扬的弧度,耳边呼啸的风声与马蹄的节奏声不断重叠,他在等待,他在判断。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这一次出来,战马身上并未装备护甲,没有额外重量的牵制。现在的速度,或许正好就是战马在全副武装时能够保持的最高速度。
当这个念头浮现,又被他迅速确认后,他便不再纠结,不再分心,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训练上。他要做的,是感受这种速度的差别,以及战车在不同机动下带来的惯性变化。这样的感受,在艾索洛伦的森林里从未体验过——不是因为林地环境不同,而是……
马上要成为迷踪客的莱恩迪尔,作为巡林客,他在艾索洛伦活动时,几乎全是步行。他与森林的关系,是脚掌与泥土,是呼吸与树影。而战车的速度,与地面的割裂感,让他短暂生出一丝荒谬的念头:或许让那群林地骑兵出现在战车的平台上,会更合适?毕竟他们早已习惯疾驰与武器结合。
然而这种速度差,并不足以难倒他。相反,它唤起了他的本能。
当他确认战车无论直行还是转向,都始终维持着一定的平衡和稳定速度后,他终于拉开了弓弦。在战车猛然转向的一瞬间,他松开手指。伴随着弦声轻颤,那支训练箭破空而出,呼啸着飞出,精准命中了他心中设想的目标。就在几乎同一刻,他身旁的赛拉里安也射出了箭矢,同样正中靶点。
接着,训练不断进行。
每当战车在转向时,莱恩迪尔与赛拉里安便会各自射出一箭,或是车辆前方的目标,或是侧方的树干标识,或是是战车后方的悬挂靶。他们的动作逐渐娴熟,每次射击都精准命中他们预想的位置,仿佛战车的颠簸与惯性不过是空气中的波纹。
五箭过后,莱恩迪尔主动收弓,将它小心地挂在战车平台的护栏之后,换而取出猎矛。随着战车疾驰,他猛然将矛锋向外刺出,矛尖划破空气,伴随猎矛特有的呼啸声,狠狠击打在目标上。矛锋的震动顺着木杆传入手臂,随即稳稳承受住冲击。
与此同时,驾驭战车的凯拉梅恩也没有闲着,他给他的表亲们露了一手,他一边操控缰绳,一边空出右手,抽出挂在车辕上的鱼枪。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准备动作,没有左手固定,没有半刻停顿,没有专门瞄准。
只是抬手、搭在护栏、直接击发。
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鱼枪喷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他设想中的目标。
那一瞬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抬枪即中、露头即秒。
他随即动作娴熟地将鱼枪固定在平台的卡槽处,单手完成装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当装填完成后,他将鱼枪再次挂回车辕,随即探身向前,伸手扯动弓弦,随着一声低沉的嗡声,鱼枪再度进入了击发状态。
整个过程中,战车一直在高速行驶,甚至还完成了一次急速的转向。马蹄声、车轮声、风声、嗷呜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铁与血的前奏。
就这样,适应性训练不断推进着。
时而单车机动,单独演练各种战术动作;时而四车并行,如同黑色洪流,震动着林间的空气。时而直行,测试速度与稳定;时而转向,锻炼协调与反应;时而停下,下车去拾回散落的训练箭与鱼枪。时而快,风声呼啸如刀;时而慢,节奏舒缓,却暗含着再次爆发的力量。
而在不远处,骑兵们也在同时进行着类似的适应性训练。与战车部队不同,他们的训练科目要复杂得多。既要适应这片深林的地形变化,还要磨合骑兵队伍之间的协同配合。交替射击、协同掩护、快速包围、密集冲锋,都是极为严苛的学问。
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导致全队溃乱。
更不能闹出几千骑兵同时掷矛的笑话。
好在无论是杜鲁奇,还是阿斯莱,都是精兵,都有着林地居民的特性,可以在深林中畅通无阻。
哪怕是密布的灌木、交错的树根、潮湿的苔藓地带,也并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经过一定的磨合后,他们的配合会愈发默契,甚至或许比艾里昂王国的掠夺者更适应这片森林。届时,若真有机会与之交锋,必然能让阿苏尔们感受一下,什么才叫做惊喜。
只可惜,现实往往带着几分无情,他们大概率是遇不到艾里昂王国的掠夺者的。这并不在他们当前的任务范畴之内,在森林中阻击艾里昂王国方向部队,是另一个大军团的任务,而他们这一支,能遇到的只有……另一些潜藏在暗处、随时可能现身的敌人。
很快,两个小时的适应性训练便结束了,并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而是不得不收队。
现在正值冬春交替之时,虽然没有雪,但太阳落山的时间要比夏日来得更早。
天黑之前,部队必须完成收队和后续的保养工作,否则黑夜将给敌人、乃至林中野兽可乘之机。毕竟,这里不仅有未知的敌军,还可能随时迎来从环形山中冲出的觅食巨兽。
在回返的过程中,战车的速度逐渐降到了最慢。到了最后,凯拉梅恩敏捷地从战车上跳了下来,双手轻轻牵起战马,带着它们缓步而行。
虽然精灵战马很超模,它们依旧是马,是有血有肉的生灵。作为最可靠的伙伴,无论是骑手还是驯兽师,都必须给予它们最精心的照顾、保养与保护。
就像装甲兵要维护保养自己驾驶的战车一样,拆卸履带……
而现在,杜鲁奇陆军掌握着一套可谓是非常科学的保养操典。
此刻,凯拉梅恩所做的,正是帮助战马从剧烈运动的状态,安全而平稳地过渡到静息状态。
若是运动刚一结束,就立刻让马匹站定不动,那便是对它们的摧残。那样只会导致肌肉僵硬、酸痛,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隐患。
正确的方式,是牵着它们慢步,让心率和呼吸一点点趋于平缓,让血液循环逐渐恢复常态,从而帮助肌肉代谢废物,同时将体内多余的热量散发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密切地观察着每一匹战马的呼吸、心率、精神状态与步态。他时而低下头,用手指去触碰战马下颌骨下方的颌外动脉,感知那一跳一跳的脉搏,细致地留意着马腿的动作,是否有轻微的跛行或不自然的步伐。
莱恩迪尔与赛拉里安在凯拉梅恩跳下战车的那一刻,也从战车平台上跃下,落地后自然分工。他们一方面跟随在战车后,负责随行的警戒,一边适应盔甲带来的不便,另一方面则尝试与他们的新伙伴——黑狼,建立初步的信任。
他们会慢慢靠近,伸出手掌让黑狼嗅闻,低声呼唤它们的名字,让黑狼们熟悉他们的气息,记住他们的模样。黑狼们是极其聪慧的猎犬,但若要让它们真正信赖,不是驯兽师的他们就必须投入足够的耐心与时间。
凯拉梅恩不时给予他们指点,介绍着猎犬的名字,告诉他们如何通过肢体语言和呼吸去安抚猎犬的情绪,同时还让他们观察猎犬的呼吸是否急促、舌头颜色是否异常、精神是否亢奋过度,步态是否协调。
和战马一样,猎犬在高强度运动后,也需要安全、平稳地从亢奋与高代谢状态中恢复下来,否则同样会有运动损伤的风险。牵遛与慢步行走,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让它们的心率与呼吸逐步回归常态。
有序返回军营后,欢乐的放风时间算是告一段落,再一次回到了单调且枯燥的军营生活中。
这里没有过多的惊喜,也没有多少松懈的余地,等待他们的,依旧是重复、循规蹈矩的日常。但正是这样的日常,才能为未来不可预知的战斗,打下坚实而冷静的基础。
返回马厩后,德拉基尔第一时间带领黑狼们回到了围栏。他要给猎犬进行少量多次补水,防止因一次性大量饮水导致胃扭转。随后,他蹲下身子,用双手仔细抚摸猎犬的全身,从颈项到背脊,从腹部到四肢,每一寸肌肉与骨骼都不放过,特别是四肢和脚垫部位。
他轻轻按压,感受肌肉是否有拉伤或过度紧绷,查看肉垫是否出现割伤、擦伤、水泡或卡入异物。毕竟,高速奔跑与急转弯对脚垫的磨损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让猎犬丧失战斗力。
除此之外,他还逐一检查耳朵和眼睛,防止被树枝划伤,任何轻微的伤口若不及时发现,日后都会留下隐患。皮毛也要反复翻检,避免蜱虫、草籽或其他寄生虫附着。
检查完成后,还需进行清洁。
用清水冲洗四肢与腹部,去除泥土、汗渍以及奔跑过程中沾染的草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猎犬的身体状态维持在最佳水平。
这一整套流程繁琐而严格,却是必要的。它不仅能有效保持猎犬的战斗力,还能避免因小伤、小病导致的非战斗减员。
他可不想写报告,甚至接受质询。
而此时,阿斯莱们则留在了马厩这边,他们看着凯拉梅恩熟练地照料战马,逐渐也加入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中。当马匹呼吸逐渐平稳,身上汗湿的程度减轻,肌肉温度下降后,才进入下一步护理,在这一过程中,他们能做的,是将战车的车轭从马背上卸下,把战具归位到指定位置。
然后就没然后了。
接下来的环节——用冷水冲洗马匹四肢、颈部和大血管区域,刮汗、喂水、投喂干草,再到全身触摸检查,这些专业细致的步骤,他们帮不上太多忙。最多,也就是在拆卸马鞍或挪动器具时搭把手,但他们并没有闲着,凯拉梅恩利用保养战马的间隙,顺势教他们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如何使用千斤顶。
于是,一幕颇为诡异的画风出现了。
没办法,战车与配套的保养工具,完全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四个阿斯莱在凯拉梅恩的指点下忙碌了起来,先是将车衡固定好,然后将两具千斤顶安放在战车平台底部。随着他们不停按压金属手柄,战车竟被一点点托举起来。当车体完全被托举起来后,他们开始检查位于车体中央的车轮。
当凯拉梅恩与德拉基尔几乎同时进入收尾阶段时,太阳已逐渐沉入环形山中,夜幕的帷幕缓缓拉开,气温也在迅速下降。
饭点到了!该炫饭了。
然而,就在这宁静即将降临之时,异样发生了。
深林的高处,一道模糊的人形身影忽然出现在粗壮的枝桠之上,伫立在黑暗与残光的交界间。随后,更多的身影逐渐显现,一个接一个,从树影间探出冷峻的轮廓。为首的那人低头俯视着林地,目光锁定在满地的痕迹上——马蹄印、车辙印、脚印,还有猎犬的爪印。
起初,这些印记在他眼中杂乱无章,仿佛是一群毫无纪律的部队留下的残迹。但随着他凝神细看,这些痕迹的逻辑逐渐浮现。
所有印记,竟都与树木保持着精妙的距离,这种严谨的习惯,让他不由心头一震。他瞬间明白,这是杜鲁奇在展开日常训练,而更可怕的是,从这些痕迹的细节中,还能看出这支部队的另一面——他们不仅仅是合格的战士,更是擅长在森林中作战的精锐。
这让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同时也意识到,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敌人,远比他预想中更为棘手。
当记忆的片段如闪电般划过脑海,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将绳索牢牢固定在粗壮的大枝上,确保结扣稳固到足以支撑自身的体重。
紧接着,他顺着绳索缓缓滑落下来,身形在半空中轻轻摇摆,直到悬停在距离地面不远的高度。若是他愿意再下降几尺,便能让脚落在那些凌乱的脚印上,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压下了这种想法,选择了谨慎。
因为他很清楚,他的足迹与杜鲁奇的军靴印截然不同——鞋底的纹路、受力的方式、哪怕是脚掌触地的分布,都带着无法掩盖的差异。
若是贸然将原有的印记覆盖掉,他丝毫不怀疑,等到明日杜鲁奇再次展开训练时,会发现这个突兀的脚印。
那就意味着,他本人,以及他所率领的整支部队,将彻底暴露。
随着手腕微微一拧,他控制住绳索的张力,让身体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犹如一只借风而舞的夜鸦。旋转的幅度越来越小,当他的身躯正对粗糙的树干时,他猛地停住动作,眼神骤然一凝。
就在他面前,那片树皮上赫然存在着一个孔洞。凭借经验,他几乎瞬间就能断定——这是一个箭孔。
接着,他眉头紧紧锁起,能造成这种孔洞的箭矢他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荡动了一下,借力让绳索轻轻摆动,靠近树干。他贴近那孔洞,脸侧紧贴在粗糙的木皮上,眼睛几乎与孔洞的边缘对齐,仔细观察着细节。
孔洞的形状极不规则,比常见的箭孔更大,更加撕裂。孔洞边缘粗糙凌乱,大量的木纤维被强行扯开,犹如利刃在木材中野蛮地割裂开来。
这一切,清晰地说明了一个事实:这是一次『偏航角命中』。
箭矢飞行的方向与目标相符,但箭体本身的轴线与飞行方向却存在一个夹角。换言之,射箭者并非在静止或平稳的直线奔跑中射出,而是处于某种高速运动状态,极有可能是在一个猛烈的转弯中强行拉弓。
然而,越是观察,他越觉得矛盾。
箭孔的深度出乎意料,内部的轨迹光滑笔直,几乎与直射无异。若真是偏航角命中,箭矢在撞击时应当产生强烈偏斜,甚至被弹开或直接折断,而不是像这样干净利落地深入穿透。
但他没有陷入冗长的思索,他知道原因,至少,他有自己的答案。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小拇指探入孔洞中,缓慢摸索,木纤维的撕裂感在指尖传来,那种微妙的触感让他确认了某些细节。当他收回手指,眼神已然透出一抹冷光。
他转动脑袋,视线投向远处残留的痕迹,试图进一步验证自己心中的推断。
若是达克乌斯此刻站在他身旁,看到他这一幕,恐怕会惊呼出声:什么枪弹痕迹鉴定专家!
唯一的不同在于,他所检定的不是子弹,而是箭矢。可他此刻的动作、神情、逻辑,已然与一名经验老到的痕迹分析师无异。
很快,他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或者说是他想要的答案。
在不远处的湿润泥地上,留存着一道奇怪的车轮印。他立刻辨认出,这是杜鲁奇战车碾压出来的痕迹,深浅均匀,车轮边缘的纹理清晰可见。更重要的是,从车轮的弧度与土壤被挤压的方式来看,这是在高速行驶过程中完成的一次急转向,可这并非真正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在于,距离这道车轮印不远处,竟然还有另一道明显的转向印记。
这种情况极不寻常,战车在高速转向后,应当延续新的行驶轨迹,而不是在短距离内再次转向。
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附近的马蹄印。与车轮印不同,马蹄印显得极为凌乱错乱,呈现出一种急停急拐的痕迹。结合两者来看,他几乎立刻得出了结论:这辆战车在附近的区域内完成了一次兜转,然后又折返回来,并在先前转向不远的地方,再度完成了转向。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画面,仿佛记忆与想象交织,将当时的场景重新回溯,逐帧地在眼前展开。
孔洞与箭孔之所以不匹配,是因为那个射箭的存在,先后射出了两箭。
第一箭,是在战车高速转动时射出的,但很明显,这一箭射呲了。
射箭者没有完全掌握好节奏,身体与战车的转动未能形成同步,力量与角度在瞬息之间错位,导致了偏航。
而第二箭,同样是在战车高速转动的时刻射出的。不同的是,这一次,射箭者把握住了极为细微的时机。当车体急速转动的时候,他的身体也随之旋转,在转瞬之间完成了节奏上的融合,形成了一种堪称完美的连贯动作。
于是,第二箭飞射而出,矫正了第一箭的瑕疵,形成了看似直射的效果。
这一箭是完美的。
它笔直命中第一箭造成的孔洞,并且将其内部的痕迹完全覆盖。那种深邃而光滑的贯穿感,正是由这种后发覆盖所造成的错觉。这也是为什么孔洞的边缘与内部会出现明显的不匹配,为什么外在粗暴、内部却如直刺般干净。
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判断,他屏住呼吸,微微收紧腰腹,借助绳索的力量将身体倒悬,像一只悄无声息的蝙蝠,缓缓低下头去。
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捕捉着下方的脚印细节,只看第一眼,他胸腔中那口压抑已久的空气便不由自主地吐了出去,像是长久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了一瞬。紧接着,他的目光越过这些脚印,又投向了更远处的痕迹,心神愈发专注。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射箭者绝不是一个寻常的弓手,而是一个擅长在森林中活动的高手。那人从战车上跳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然后一路来到树下。
可是,他留下的脚印却并非孤立的痕迹,而是两次行走重叠在一起的结果,回去的时候,则是倒退着走回去的。
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每一步都与之前完全一致,前后两次走过同一条路径,将第一次的脚印精准地覆盖在第二次之下,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若不是射箭者在第二次来到树下时,伸手拔动了那支深深嵌入树干的箭矢,因而在拧身发力的瞬间用脚不经意地碾动了地面,若不是射箭者还没有适应杜鲁奇的制式军靴,他甚至都不可能发现。
高手,绝对的高手。
更可怕的是,这些高手并是盟友,而是即将面对面的敌人。他们会用自己的存在,将他和他部队引以为傲的优势,一点一点抚平、瓦解,甚至彻底扭转。
“达克乌斯……”他低声感叹,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低吼,又像是叹息般的呼唤。(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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