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7.第996章 847阿留斯
军营的生活极为枯燥单调,即使是在战时状态下,也依旧如此。
每天的节奏几乎固定不变,起床号在清晨的凉风中准时吹响,催促着每一名士兵从帐篷中爬出来。紧接着,便是例行的出操:或列队齐整地踏步,或在空地上进行体能训练,跑动声、口号声、狗叫声和金属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片军营最常见的晨曲。
之后,才是洗漱、吃早餐。
等早餐结束,士兵们便各司其职,开始维护盔甲、武器,以及营地内外的防御设施,那些武器在磨石上的磨擦声,铠甲扣件被反复检查的金属碰撞声,混杂着吆喝和吩咐,充斥在营地的空气之中。
而作为驯兽师,凯拉梅恩和德拉基尔虽然不用参与到繁琐的营地维护中,但职责却并不轻松。他们需要仔细打理猎犬和战马,为这些忠诚的战斗伙伴检查、修缮护甲,以及维护战车。
每一处细节都不能马虎,因为一旦战场来临,任何一个松动的配件、一条裂开的皮带,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们说……”凯拉梅恩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害怕被风带走似的,“他……可能就是暗影之王。”
德拉基尔的双眼猛地瞪得老大,原本叼在嘴里的烟卷,因为没有过滤嘴,直接被他咬断了,断口处的烟草散落一地,烟卷也跟着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硬在那里,连呼吸都短暂地停顿了几秒。直到凯拉梅恩弯下腰,把那根掉在地上的烟卷捡起来,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切而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确定?阿留斯……是暗影之王?”
暗影之王这个名字,对于杜鲁奇来说,一直像是雾中传说。有人说那只是无稽之谈,从未存在,只是失败的借口;有人却深信不疑,认为他真的潜伏在某个阴影里,注视着一切。
但无论民间如何议论,塔里恩丹与军队是知道具体情况的。
事实上,这座营地的设立,本身就是为暗影之王准备的,这也是昨晚凯拉梅恩问阿斯莱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凯拉梅恩口中提到的『他』,德拉基尔口中的『阿留斯』,对德拉基尔来说并不陌生,不是简单的认识,而是熟悉到骨子里的那种程度。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阿留斯,是在他的婚礼上。那场婚礼并不奢华,因为是在礼堂中举行的一场集体婚礼,他与妻子,凯拉梅恩与妻子,还有三对新人,共同在那一日许下誓言。
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而阿留斯也到场了。他至今仍然忘不了,当时阿留斯脸上的笑容,不是虚伪的应酬,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与由衷的祝福。那种目光,就像是长辈看着自己悉心呵护的孩子终于长大成人、成婚立业。
然而,自那之后,阿留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接踵而来的,是调查与追查。
最先报案的是突袭舰装配车间的管理者,原因极其简单——那天,阿留斯本该按时出现在车间,但他却没有。那一次缺席,成为了无数疑点的开端,调查逐步深入,甚至惊动了神秘而不为外人所知的相关部门。
德拉基尔直到现在,依旧能清晰回忆起婚礼上的一幕幕,那些画面像是烙印般刻在记忆中。毕竟,那不仅是他的人生大事,更是他最后一次亲眼见到阿留斯的时刻。
当然,仅仅在婚礼上见过,还不能说是很熟悉。
在婚礼之前,德拉基尔也与阿留斯打过交道。由于他与凯拉梅恩是至交好友的缘故,凯拉梅恩没少提起过阿留斯的事情,无论是童年的点滴还是成长中的烦恼,话题总是能绕回到这个名字,这也让德拉基尔对阿留斯格外的好奇。
等到他年纪渐长,终于到了能够自由出入孤儿院的年龄后,他便常常往那里跑,没少在阿留斯的住所停留。
那时候,他会带着课本在那里写作业,和凯拉梅恩一起玩闹,帮忙照看凯拉梅恩的弟弟妹妹们。阿留斯不止是个监护人,更像是个长兄,常常会在饭后或傍晚,随口讲起一些过去的故事,有时是关于他们不曾见过的远方,有时是关于生存的智慧和人生的道理。
而当他被揍得鼻青脸肿时,阿留斯会安抚他的失落,亲自示范,耐心教导他如何掌握拳击的要点——如何出拳,如何防守,如何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
那一幕幕画面,如今仍清晰如昨日。
孤儿院每月到固定日子时,会象征性地给能自由出入的孤儿们发放一些零花钱,数额少得可怜,根本不够花。
所以,德拉基尔的零食和小小的享受,很大一部分都来自阿留斯的分享。一袋糖果或是一小包干果,被分成几份分给孩子们的温情记忆,成为了他心底的亮色。
在他眼中,阿留斯的住所不只是一个屋子,更是一个秘密基地,一个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孤儿身份的地方。
里面有笑声,有安全感,有温暖。
可以说,尽管他没有完整的家庭,但他的童年因为有挚友凯拉梅恩和阿留斯的存在而变得无比美好。
然而,这样一个温暖的存在,此刻却被凯拉梅恩告知——阿留斯就是影王,是他们如今要面对、要对付的敌人。
这怎么能不让他震惊?他整个人仿佛被重锤击中,思绪纷乱,心口沉闷得发紧。
“他们也是猜测。”凯拉梅恩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与沙哑,神色复杂得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今天的他格外不在状态,从梦醒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他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恍惚中,像是陷入某种无法挣脱的心结。
对于阿留斯,他的感情更是复杂到极点。
凯拉梅恩的父母是工人,住在被戏称为『纳迦隆德监狱』的公共公寓里。在他八岁的时候,阿留斯搬到了他们对门,成为了他们的邻居。
从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他第一次真正与阿留斯接触,是在一个特殊的夜晚。那天恰巧很罕见地,他的父母双双排到了夜班,彼时,他的父母与阿留斯已经相当熟悉了,于是便放心地把他和兄弟姐妹们托付给阿留斯照看。
从那之后,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他对阿留斯渐渐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与尊敬。阿留斯会在他困惑时耐心解答,会在他受挫时鼓励安慰,会在他贪玩时严厉制止。
阿留斯教他知识,讲述见闻,陪他练习,甚至替他修改作业。相比于因疲惫和冷漠而鲜少有精力顾及他的父母,他反而更愿意待在阿留斯身边。他的腰间除了自家的钥匙,还挂着阿留斯家的钥匙,那是他第二个家的象征。
而这份亲密,这份无法抹去的羁绊,最终成了他与家人身份被归类为『敏感类』的原因。
“那他们是怎么猜测的,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德拉基尔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逼视着凯拉梅恩,语气急切,眼神里既有疑惑,也有几分惶然。
凯拉梅恩长叹一口气,将梦中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讲给德拉基尔听,没有任何隐瞒。
当他讲到铁皮青蛙时,德拉基尔的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就像突然拼合上了某个缺失已久的碎片。
难怪凯拉梅恩会选择上报,这样的梦境太难以形容,又太不寻常了。
若是换作他自己,若有一天真的像梦里那样走到生命尽头,他一定会在临死前,将那只铁皮青蛙牢牢攥在掌心。
“他们是通过弓判断的。”凯拉梅恩低声说道,语气沉重,“他们认为,我看到的那张弓,很可能是……影王的月之弓。”说完,他抬起目光,直直看向德拉基尔,眼神中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昨晚,他直接找到营地的最高负责人——副大队长。
副大队长被人从睡梦中喊醒,但他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不耐,也没有冷漠地将凯拉梅恩轰出去,更没有呵斥质问,而是沉着地起身,静静坐下倾听。
凯拉梅恩之所以找副大队长,是因为两人之间相互信赖的关系,在纳迦罗斯与混沌浪潮作战时,他曾救过副大队长的命,那时的他不驾驭战车,而是支配战争多头蛇。他和副大队长也不在现在第十五集团军的序列中,那时第十五集团军还没组建。
当他将他的梦境讲到一半时,副大队长可能是彻底醒了,神情变了,那双历经战阵、向来冷峻的眼睛,忽然间多了一份凝重,仿佛意识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性。随即伸手拿起笔与纸,让他重新开始,仔细复述一遍,随着他的讲述,纸上逐渐落下一个个词语。
等他说完,副大队长默默起身,走出帐篷,低声交待着什么。没多久,副大队长再次返回,帐篷里多了一份无言的沉重,很快,克雷丹、黑骑士、还有施法者们接连进入,围坐在四周。
于是,凯拉梅恩又一次,将梦境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一次,讲得更慢,也更完整。
讲完后,解梦小组便组成了。他们开始低声商讨,交替分析、判断、推测。
结论几乎一致——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已经潜伏在营地附近,在暗中窥伺他们,如果不是有灯亮,或许……
除了凯拉梅恩的梦境,最重要的是时间。按敌人可能的行踪推算,该到的时刻已然到来。
之后,施法者离开帐篷,等他再次归来时,手中多了一本册子,他示意凯拉梅恩详细描述梦里弓的形状、细节与符文的纹路。
凯拉梅恩尽可能准确地回忆,那些线条与弧度仍旧清晰。随即,施法者翻开册子,露出一页图案,将其摆在他眼前。
结果显而易见。
册子上的图案,与他梦境中见到的弓,一模一样。
那是月之弓,毋庸置疑。
至于阿留斯是否是影王,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引起的重叠,这就有待商榷了。
至此,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副大队长没有下令加强戒备,也没有贸然布置军令。他的选择是照旧,因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此外,他悄然安排了数项任务,其中有一项,落在了凯拉梅恩肩上。与此同时,施法者也单独交给了凯拉梅恩另一份任务,未曾与旁人分享。
“他来了。”德拉基尔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沉而复杂,说出的话像是被压抑许久,“以敌人的身份……我们接下来,或许会死在他的手中?”话音未落,他苦笑了一声,语调中透出落寞,“也好……死在他手里,也算……”话说到一半,他终究没说下去,而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我不知道!除非真的看到那张脸,这可能与我……”凯拉梅恩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脸苦恼之色,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他不了解相关的术语。
“就这样吧。”德拉基尔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点燃那支烟卷。他低头,将烟卷收起,装回烟盒里,这一次,他足足试了好几次,手指有些发抖,才将它稳稳放好。合上烟盒,他又在掌心按了按,像是要把某种念头彻底封死。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给凯拉梅恩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即将午休的时候,莱恩迪尔伸手拦住了正要钻入帐篷的凯拉梅恩。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杜鲁奇没休息好,阿斯莱也没休息好。
昨夜,所有人都睡得极不安稳。
凯拉梅恩突然喊了出来,好在被德拉基尔捂住了嘴,没有如利刃般划破夜色,进而引发一连串的反应。
但那一声还是被睡在隔壁的莱恩迪尔听到了,紧接着,赛拉里安、菲伦迪尔和伊莉丝拉也纷纷醒来。他们没有选择起身打扰,只是安静地躺在毯子上,屏息聆听着。
他们听见了,听见了那两个驯兽师之间低沉的对话。每一句都清晰,每一个词都压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们心里也都明白,却始终没有出声,没有站起来打破那份凝重。
上午时,莱恩迪尔更是敏锐地察觉到,凯拉梅恩和德拉基尔的状态完全不对。无论动作还是眼神,都像是被某种阴影笼罩着。
终于,在午休的这一刻,他决定出手,拦住了凯拉梅恩。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凯拉梅恩停下脚步,声音低沉沙哑,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诡异的惨笑,“梦到我们都死了……战马、猎犬,也全都死了。”
尽管是大白天,阳光正炽烈,可是那一抹笑容落在莱恩迪尔眼中,依旧让他不寒而栗,仿佛一瞬间气温都低了几分。
“敌人来了?”他的反应很平静,语气平直,没有惊呼,也没有慌乱。
“应该吧?毕竟这只是个梦,不是吗?”凯拉梅恩轻轻拍了拍莱恩迪尔的肩膀,神色里有种说不清的沉重与疲惫,“今天的任务有点特殊,先休息。”说完,他便绕过莱恩迪尔,毫不拖泥带水地钻进了帐篷。
这一日的午休,无论是杜鲁奇,还是阿斯莱,没有一个人真正睡下,他们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半阖,心绪翻涌如潮。
在马厩检查战马时,氛围同样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连马匹似乎都被感染了,躁动不安地刨着地面。检查完毕后,凯拉梅恩蹲下身,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把枪。
是的,除了鱼枪之外,他还有一把枪——一把信号枪。
这东西的造型有些类似左轮,但只有三个膛室。膛室外侧贴心地涂着三种鲜明的颜色,绿、黄、红。
绿,代表安全;
黄,代表遭遇袭击;
红,代表即将覆灭。
凯拉梅恩拿起信号枪,冷冷看了一眼,才开口道。
“敌人可能已经来了,你们要发挥出你们的本领,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来了!一会进入林地后,集中精神,多留意高处!”
阿斯莱们交换了眼神,随后齐齐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杜鲁奇和阿斯莱们随即投入新一轮的出发前准备,护甲一件件被套在战马与猎犬身上,金属撞击的每一声都像敲在心口,提醒着他们,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当小型战斗群出现在营地西门时,副大队长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的身影挺拔而冷峻,身旁则是五队全副武装的步兵,严阵以待,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气氛紧张得让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随着副大队长敬礼的手缓缓放下,小型战斗群跨过吊桥,随即穿越隔离带,直奔林地深处。
进入林地的一瞬间,莱恩迪尔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迸发出敏锐和冷峻的光芒。随后,他缓缓转头看向赛拉里安,目光在兄弟脸上停留了一瞬——他看到了那张紧绷的脸庞,看到了眼眸中迸发出的锐利光芒。
对莱恩迪尔而言,森林就像一本摊开在眼前的书,枝叶、树皮、泥土、空气,所有的一切都是文字。只要稍加解读,便能读懂其中隐秘的讯息。而显然,他并非唯一一个读到这本书的人,他的兄弟同样发现了端倪。
高处的几根树枝微微扭曲,角度僵硬而不自然。这绝不是风吹雨打的产物,而是某个身形轻盈的精灵,借力跃过时强行扭动留下的痕迹。
莱恩迪尔目光顺着那弧度追寻,很快就在树干上发现了细小的擦痕,那是靴底轻触树皮时留下的划痕。极其细微,若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但却逃不过巡林客的眼睛。
敌人……来了!
并且是在昨夜!
他随即拍了拍凯拉梅恩的肩膀,凯拉梅恩本能地回头,当两人视线交汇时,他只是沉默着,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在吗?”凯拉梅恩压低声音问。
“离开了。”莱恩迪尔简短回答。
“继续。”凯拉梅恩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点头。
训练如同往常一样展开了,但氛围却截然不同。表面是常规的演练,暗中却带着某种针锋相对的意味。
假装捡拾训练箭矢的莱恩迪尔站在树干前,忽然纵身一跃,身影在半空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轻轻落在一株粗壮的树干上。他随即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以膝盖作为支撑点缓慢向上爬行。
敌人虽然已经离开,但这场无声的过招仍在继续。
这样看似笨拙的动作,是他刻意为之,这是为了避免靴子在树干上留下新的痕迹,不破坏敌人遗留的线索的同时,避免敌人折返回来后发现有人爬到了树上。
当他攀上更高的位置时,立刻调整身形,将身体稳稳落位在敌人曾经停留过的地方。他的手指轻轻触摸树干,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微凹痕,极浅,却足以说明,有人曾在此短暂蹬踏,然后再度跃起。
他屏住呼吸,仔细察看。
几片叶子边缘带着细长而锋锐的切口,那是利器划过时留下的痕迹。他没有贸然摘下叶片,而是将面庞凑近,呼吸微微一顿,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弓弦油料的味道。
淡淡的,陌生的,却熟悉。
观察许久的莱恩迪尔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凝重,神色中透出冷厉的判断。他已经能够肯定,敌人全程选择在树上行动,没有在地面留下脚印,更没有破坏任何树木。若非他是巡林客,熟悉林木生长的脉络,能够从蛛丝马迹拼凑真相,换作旁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痕迹。
他沿着这些细微的踪迹继续向前,身形灵巧地在树枝之间穿梭,追踪、推断,直到痕迹渐远,他才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放慢速度的战车之上,结束了这次侦查。
与此同时,在他追踪敌迹的过程中,凯拉梅恩也没有闲着。在确认敌人已经离开之后,他抽出随身的鞭子,猛地甩出。鞭影如同利蛇般卷住了一株看似毫不起眼的植物。随着鞭子回收,那株植物也被硬生生拽了回来。
训练继续着,秩序井然,就像敌人从未在此出现过一样。
回到营地后,凯拉梅恩带着莱恩迪尔一同走进了副大队长所在的帐篷,他没有多说废话,径直将手中那株看似普通的植物递给了施法者。
“怎么样?”副大队长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沉稳而低沉,眼神却格外锐利地扫向莱恩迪尔。
“在我们昨天结束训练之后,敌人确实来了。”莱恩迪尔没有迟疑,神情冷静,语气如实陈述,“人数不到百人,全程在树上移动,但在移动与隐藏方面,实力参差不齐,有的极其熟练,有的明显生疏。”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施法者已俯身坐下,将那株植物小心摆放在案几之上,手指轻轻掐捻着枝叶,目光专注,仿佛在聆听某种只有他能听见的低语。
这株植物并非林地中天然生长的品种,而是刻意放置的外来之物,是翡珀花园的作品。它外表平平无奇,叶片普通,枝干毫无异状,若随意丢在林间,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这个植物之所以被放森林中,只有一个目的——侦查。
这种植物拥有独特的记忆特性,能够捕捉并储存周围的动向。然而,它的记忆并非永久,只有短短一天的时效。
随着时光流逝,旧的记录会被新的覆盖抹去,无法再寻回。
倘若是造诣高深的施法者,完全可以直接与这类植物建立精神连接,进而形成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监控区域。
可惜他并没有那等境界,他无法直接操控如此庞大的网络,只能借助凯拉梅恩带回的一株,来尝试解析其中残留的讯息。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片刻沉默后,施法者抬起头,声音笃定地说道。
副大队长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反而有一种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的感觉。
营地里没有发出急促的号令,也没有响起集结的号角,军力没有倾巢而出,士兵们脚步声、呼喝声,一切都像是往日的军营日常。
仿佛敌人根本没有来过,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太阳照常升起,炊烟依旧袅袅升腾。枯燥而规律的军营生活继续着,林地间的训练照旧不曾中断。可是在暗处,副大队长已经将这份消息上报,大军团的指挥体系获悉了敌人来过的事实,只是杜鲁奇方面仍然按兵不动。
贸然出击,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既然敌人还在试探,那就等。等阿苏尔方率先动作,等他们显露真正的意图,杜鲁奇方面打反手。
就这样,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四天。白昼与黑夜交替,军营中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第五天,沉寂终于被打破。
这一天,一支箭无声地插在了瓦瑟利尔所在营地的木制围墙上,箭杆笔直,羽翎颤动不止,仿佛仍在诉说着它急速飞行过后的余韵。更为醒目的,是箭杆上绑缚着的一封信,粗麻绳紧紧缠绕,纸张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反光。
这一天,除了瓦瑟利尔,泰兰铎也在。
看完信后,泰兰铎选择独自走出营地,与来信者见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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