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贾家的争吵
秋日的阳光透过轧钢厂高大窗户上的灰尘,在车间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切削液和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机床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棒梗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靠在一台闲置的车床旁,眼神涣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块棉纱擦拭着一个其实很干净的零件。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眼前的活计上了,盘算着中午食堂吃什么,昨晚输掉的牌局该怎么翻本,或者干脆就是放空发呆。
“棒梗!愣着干嘛呢?这批轴杆赶紧车完,装配车间等着要!”小组长隔着噪音大声喊道,眉头紧锁。
他对这个仗着厂里元老、八级钳工易中海那点老关系、干活总是偷奸耍滑的小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易师傅虽然年纪大了,不太来车间了,但余威犹在,厂领导都敬他几分,这也成了棒梗无形的护身符。
“哎,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这不正干着呢么!”棒梗不耐烦地回了一嗓子,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车床前,磨磨蹭蹭地装夹工件,调整刀具,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放了慢镜头。
旁边同样工龄的学徒工已经车完两个零件了,他连准备工作都没做完。
他能躲就躲,能拖就拖。重活、累活、脏活,总能找到理由推给新来的或者老实巴交的同事。
师傅讲解技术要点时,他左耳进右耳出,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技术至今停留在入门水平,比刚进厂时强不了多少,全凭易中海当年手把手教他爹、后来又看顾他这点情分,以及车间主任看着他是顶替亡父进厂、家里情况又特殊,易大爷又时不时会问起他的份上,才一次次容忍了他。
但只要中午下班的电铃声一响,他绝对是整个车间反应最快的一个。
几乎在铃声落下的同时,他就已经摘下了手套,扔下工具,脚步飞快地冲出车间大门,朝着食堂的方向奔去,生怕去晚了肉菜被打光。
吃饭的热情,远胜过干活百倍。
下午的情形更是变本加厉。常常是找个角落一窝,假借休息的名义打盹,或者溜达到其他车间找人闲扯淡,一待就是半天。
生产任务完不成?总有冤大头会帮他擦屁股。
质量出了问题?那肯定是机器老化或者材料不行。
久而久之,车间里的老师傅们对他摇头叹气,碍于易中海的面子,也不好说得太重。
同龄的工友们则大多看不起他,疏远他,只在背后议论:“要不是仗着他死去的爹和一大爷那点老关系,就他这德性,早被开除八百回了!”
“真是白瞎了易师傅当年对他家的照顾!”
这些风言风语,棒梗不是没听到过,但他大多嗤之以鼻,或者用“他们就是嫉妒我有关系”来安慰自己。
他依旧心安理得地混着日子,拿着那份在他看来不多但也饿不死的工资,盘算着怎么从母亲和奶奶那里再抠出点钱来。
这天下午,他又早早溜出了车间,躲在厂区一个背风的角落抽烟,想着小当出走那天母亲绝望的眼神和奶奶的咒骂,心里一阵烦躁。
他狠狠吸了口烟,把烟蒂碾灭在地上。
“走了干净!省得看着烦心!”他嘟囔着,试图用强硬掩盖内心深处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妹妹的勇敢反衬出的自身无能带来的恐慌和失落。
他甩甩头,把烦心事抛开,又开始琢磨晚上去哪找点乐子。
对于这个工作,对于这个家,他早已习惯性地选择了逃避和敷衍。
秋意渐浓,南锣鼓巷的槐树叶落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95号院的压抑如同院墙上顽固的苔藓,挥之不去,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棒梗依旧在轧钢厂混着日子。
那天下午溜号抽烟被车间副主任抓了个正着,虽然看在易中海的老面子上没记过,但也被狠狠训了一顿,责令他下班后留下来把上午耽误的活儿干完。
这让他憋了一肚子邪火。
下班铃声响起时,工友们说说笑笑地离开,只有棒梗阴沉着脸,重新戴上脏兮兮的手套,磨蹭到车床前。
车间里空荡下来,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和冰冷的机器,显得格外冷清。
他心不在焉地操作着,心里骂着副主任多管闲事,骂着活儿太多,骂着命运不公。
“哐当”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棒梗心里一慌,操作失误,刀头撞上了工件夹具,不仅工件废了,那老旧的车床也发出一阵不祥的呜咽,随即停了下来,显然是出了故障。
冷汗瞬间浸湿了棒梗的后背。
损坏工件最多扣点工资,但把机床弄坏了,这可是大问题!
这老机器维修起来麻烦又昂贵,追究起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慌慌张张地试图重启机器,机器却毫无反应。
一个卑劣的念头窜了上来。
他左右看看,空无一人。
他迅速地将损坏的工件藏到一堆废料底下,又拿起工具,在另一台同型号但运行良好的机床上,偷偷拧松了几个看起来不关键、但足以导致运行不畅的螺丝,制造出那台机器也早有隐患的假象。
然后,他才装作刚发现似的,跑去找到还没离开的维修班老师傅,哭丧着脸说:“张师傅,不好了!三号车床和五号车床突然都趴窝了,吓死我了,幸亏我躲得快……”
维修班的张师傅是个老资格,皱着眉跟着他过来,检查了一下两台机器,尤其是被棒梗动了手脚的五号车床,嘀咕道:“奇了怪了,五号车床下午还好好的……
这三号是老毛病,五号这螺丝怎么松成这样……”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眼神躲闪的棒梗。
棒梗赶紧说:“可不是嘛!这破机器早该淘汰了!张师傅,您看这……真不怪我吧?”
张师傅哼了一声,没直接戳穿他那点小把戏,只是冷冷地说:“怪不怪你,不是我说了算,明天打报告给主任吧,你先下班吧。”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小子肯定是闯了祸想拉个垫背的混淆视听。
棒梗如蒙大赦,灰溜溜地逃离了车间,心脏怦怦直跳,既有逃脱责罚的侥幸,又有差点被识破的后怕。
等他拖着疲惫和晦气的步子回到95号院,天已经黑透了。
刚进院门,就听到贾张氏高一声低一声的抱怨从屋里传出来:“就是个讨债鬼!一声不吭就跑了,白养这么大!心比石头都硬!早知道当年就该……”
棒梗烦躁地皱紧眉头,掀帘进屋。
屋里灯光昏暗,秦淮茹正默默地把窝头和一碗不见油星的熬白菜端上桌。
槐花缩在炕角,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贾张氏盘腿坐在炕上,正对着秦淮茹数落小当的不是。
“奶,您就不能少说两句!”棒梗没好气地把沾着油污的外套扔到椅子上,“天天念叨,烦不烦!”
贾张氏立刻调转了枪口:“我念叨怎么了?我白念叨了?你个没良心的,下班死哪儿去了?
这么晚才回来,想饿死我是不是?
你看看这个家,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都是你们一个个不省心!”
若是平时,棒梗可能就顶嘴吵吵几句过去了。
但今天他在厂里刚受了气,心里正虚着,奶奶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上。
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无处发泄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响:“成什么样子?您问我?我还想问呢!要不是您要3000彩礼,她能跑吗?!
这个家要不是您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能成这样吗?!
现在人跑了,您满意了?!
除了会骂人会吃饭,您还会干什么?!”
这一顿吼,直接把贾张氏吼懵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向来对她还算忍让的孙子,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好哇!棒梗!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反了天了!
我为了谁?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你!
你娶媳妇不要钱啊?
你将来不要养孩子啊?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跟你那没良心的妹妹一样!
都是白眼狼!”
“为了我?您省省吧!您就是为了您自己那点棺材本!”棒梗口不择言地吼道,“小当说得对,这个家就是个烂泥坑!谁沾上谁倒霉!”
“你……你……”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棒梗,话都说不利索了。
“哥!你别说了!”槐花吓得哭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秦淮茹猛地抬起头,看着儿子和婆婆撕破脸皮地对骂,看着女儿惊恐的眼泪,她那双空洞了很久的眼睛里,终于涌上了一种极致痛苦后的麻木与绝望。
她没有哭闹,没有劝阻,只是用嘶哑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吃饭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股冰冷的冷水,瞬间浇熄了棒梗和贾张氏燃烧的怒火。
两人都愣住了,看向秦淮茹。
秦淮茹不再看他们,默默地拿起一个窝头,递向贾张氏,然后又拿起一个,递给棒梗,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贾张氏一把打掉递过来的窝头,嚎啕大哭起来:“我不吃!我吃不下去!我造了什么孽啊……
养了这么一群讨债鬼……”
棒梗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窝头,再看看母亲那张惨白麻木、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脸,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争吵赢了又如何?指责奶奶又如何?
小当不会回来,机床的故障明天还要面对,这个家依然是一潭死水,甚至因为撕破了最后那层遮羞布,而变得更加丑陋和难堪。
他没有去捡那个窝头,也没有再看哭嚎的奶奶和哭泣的妹妹,更没有看仿佛已经心死的母亲。
他猛地转身,冲出了家门,融进了南锣鼓巷深秋冰冷的夜色里。
他需要酒精,需要喧嚣,需要一切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和一团糟的生活的东西。
屋里,只剩下贾张氏抑扬顿挫的哭嚎、槐花低低的抽泣,以及秦淮茹死一般的寂静。
桌子上,那碗熬白菜已经没了热气。
隔壁93号院,陈小满刚放下电话。
他再次确认了上海那边一切平稳,那个叫“贾当”的姑娘工作很拼,甚至有些过于沉默寡言,但没惹什么麻烦。
他放下心来,端起安雨琪给他新沏的茶,抿了一口,茶香氤氲。
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争吵和哭闹声,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继续翻看手中的报表。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贾家那笔烂账。
他能守住那个秘密,或许已是局外人所能做的极限。
只是这胡同里的日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95号院的悲喜剧,还在继续上演,只是这戏码,愈发显得沉重和无奈。
棒梗的爆发并未带来任何转机,反而像一把钝刀子,将这个家割得更深,让那冰冷的绝望,渗进了每一个角落。
而远方的上海,霓虹初上,另一个故事,才刚刚艰难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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