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族内会议

祖灵殿内，幽光如渊。

自高处天窗与月光石洒落的微光，仅能勉强勾勒出殿内庞大空间的轮廓。数十根盘龙巨柱沉默矗立，撑起仿佛遥不可及的穹顶，其上浮雕在晦暗光线下犹如蛰伏的巨兽阴影。层层升高的阴沉木坐席呈扇形排开，最上首那张象征着家主权威的紫檀主位已然有人——一位面容矍铄、不怒自威的灰发老者端坐其上，正是赵家现任族长，赵本玄。他双目微阖，似在养神，又似在无声地施加着无形的威压。

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弥漫着香火与岁月尘埃的气息，更掺杂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能踏入此殿的，皆是赵家真正的权柄人物。此刻，数十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齐刷刷地落在刚随赵乾步入殿内的杜若晴与叶云舟身上。这些目光中，有审视，有冷漠，更多的是一种隐含排外的锐利与猜疑。

赵乾面色沉凝，带着杜若晴走向左侧属于他这一派系的区域。他让杜若晴在自己身侧偏后的位置坐下，这个安排本身已显出维护之意，却又因她的“外人”身份而显得格外突兀。叶云舟则被引至更靠后、靠近殿壁的客席，那里零星坐着几位身份特殊的外客，他的存在，在此刻的殿内同样扎眼。

几乎在三人落座的同时，右侧前方，一道阴鸷锐利的目光便如影随形般钉子过来。赵英衢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先是在杜若晴身上肆意扫过，尤其在感知到她身上那若隐若现、与天地镜同源的玄妙气息时，眼中贪婪与怒意交织，最后，他的目光掠过叶云舟，定格在赵乾脸上，满是挑衅。

“咳。”

一声轻咳打破沉寂，声音来自族长赵本玄下首第一位，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乃是主管族规戒律的执法长老赵严。

赵严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终落在赵乾身上，声音刻板无波：“赵乾长老。今日族老会议，首要审议你所提请的‘外人’杜若晴，牵涉我族圣物‘天地镜’及擅入族地相关事宜。此二人，”他的目光扫过杜若晴和叶云舟，“按规，本无资格列席此等核心会议。因你力保，且事涉重大，族长特允其暂且入内聆听。现，请你先行陈述缘由，并解释清楚，此女身上何以有我族圣物气息？此人，”他指向叶云舟，“又是何身份，为何擅闯我赵家重地？”

压力瞬间给到赵乾。

赵乾起身，先向族长赵本玄及众长老行礼，然后沉声开口：“族长，诸位长老。杜若晴姑娘，虽非我赵氏血脉，但其母曾与我赵家有旧，更与上任家主有故。她机缘巧合之下，得遇我族失落之圣物‘天地镜’，并与其镜灵产生共鸣融合，此乃圣物自行择主，非人力所能强求。天地镜于我赵家意义非凡，既已择主，无论其主出身如何，我赵家都应予以尊重，并接引其回族，妥善处置圣物相关事宜。此为其一。”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叶云舟小友，乃是杜姑娘友人，亦是受我所邀，前来见证。前日杜姑娘于族地附近遭遇不明袭击，叶小友仗义相助，后为追查线索，随杜姑娘进入族地外围，并非有意擅闯。此事我已查明，确系误会。且叶小友修为不凡，见识卓绝，于邢家之事亦有援手之谊（此言有意点出叶云舟并非毫无背景），于我赵家并无恶意。”

赵乾的陈述条理清晰，既强调了天地镜择主的不可抗力与重要性，又为叶云舟的进入做了辩解，还隐晦提及其能力与外部关系。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赵英衢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好一个‘圣物择主’！好一个‘误会’！赵乾长老，你这话骗骗三岁孩童尚可，拿到这祖灵殿上来搪塞诸位长老，未免太不把族规祖训放在眼里了！”

他霍然站起，先向族长赵本玄拱手，随即面向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煽动性：“族长！诸位长老！赵乾所言，纯属避重就轻，欺瞒大家！”

他猛地指向杜若晴，厉声道：“此女，杜若晴，明明白白一个外姓之人！非我赵家血脉，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我赵家传承圣物‘天地镜’，历来唯有身负纯正赵家血脉、且得到族老会认可的核心子弟，方有资格尝试沟通，以期获得认可！这是千年族规，亦是保全圣物不外流的铁律！”

“而今，一个外人，不知用了何种诡谲手段，竟能‘融合’镜灵？此事本身就透着极大的诡异与不祥！谁能保证这不是外族针对我赵家圣物的阴谋算计？谁能保证此女没有修炼邪法，玷污圣物？若圣物有损，我赵家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赵英衢言辞激烈，句句扣住“外人”、“族规”、“阴谋”这几个关键点，瞬间让许多中立长老眉头紧锁，看向杜若晴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与不信任。

“更有甚者！”赵英衢矛头一转，指向叶云舟，又扫向赵乾，“此子叶云舟，来历不明，与这杜若晴关系暧昧。赵乾长老口口声声说是‘受邀’，是‘误会’。那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他的权力，允许一个外人深入我赵家重地？祭祖大典在即，族地戒备森严，他们是如何‘误入’的？又为何偏偏是在圣物异动、此女出现的时候‘误入’？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踏前一步，气势逼人，目光灼灼地望向主位上的赵本玄：“族长！赵乾长老身为家族核心长老，不仅擅自引荐身份不明、涉嫌觊觎圣物的外人，更纵容甚至协助其擅闯族地，其行为已严重违背族规，损害家族利益！而此二人在我赵家祭祖大典前夕如此行事，分明是心怀叵测，意图扰乱大典，图谋不轨！”

“此事，绝不能以一句‘误会’轻轻揭过！更不能因赵乾长老一面之词，就认可这荒谬的‘圣物择主’！”  赵英衢声音斩钉截铁，“我要求族长，严查杜若晴融合圣物的手段，是否正当，是否有损圣物本源！严查叶云舟的真实身份与目的！同时，追究赵乾长老失察、乃至纵容之责！必须给全族上下一个明确、服众的交待！否则，族规何存？祖宗基业何以为继？”

“说得好！”

“赵英衢长老所言极是！圣物岂容外人染指？”

“此事必须严查！赵乾长老确需给出解释！”

赵英衢一派的数位长老立刻出声附和，言辞激烈。一些中立的长老也微微颔首，显然对赵英衢提出的质疑和担忧表示认同。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对赵乾和杜若晴极为不利，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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