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捅破天的大案子
步话机里，黄大力的声音还在回响，带着一丝不确定：“队长，您再说一遍？查封……杜邦商行？”
王彪一把抢过步话机，对着话筒压低声音吼道：“队长，你是不是疯了？！查封杜邦商行？那是什么地方？那背后是孔家！我们没手续没命令，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这已经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这是直接往枪口上撞，而且撞的还是自己人的枪口。
张麟一把将王彪推开，重新拿起步话机，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冷静得吓人：“黄大力，你听清楚。我没有疯，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必须执行。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以军情处行动三队队长的名义，我命令你，立刻带上所有能动的人，查封杜邦商行。给我记住，是查封，不是搜查。把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文件，所有的货物，全部就地封存。一个人，一张纸，都不准离开那栋大楼！”
“反抗者，怎么办？”黄大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格杀勿论。”张麟吐出这四个字，车厢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
王彪彻底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张麟，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觉得眼前的队长，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步话机那头，黄大力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这五秒钟，对车里的张麟和王彪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黄大力那瓮声瓮气但无比坚定的声音传来：“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
通讯切断了。
张麟把步话机扔在一边，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队长……你……”王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彪，你怕了？”张麟没有睁眼，淡淡地问道。
“我不是怕！我是觉得……这太冒险了！我们完全可以把看到的情况，先上报给处座，让处座来定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这种最极端的方式？”王彪急得满头大汗。
“上报？”张麟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一种王彪看不懂的疲惫和决绝，“上报什么？说我看到二处副处长徐百川，在法租界的咖啡馆门口，跟一个日本间谍的下线，说了几句话？证据呢？照片？录音？什么都没有。就凭我张麟一张嘴？”
“处座不会信的。”张麟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只会认为，我是在构陷上官，是为了给郑耀先脱罪，不择手段。到时候，别说查案子，我们两个，先进军情处的大牢都是轻的。徐百川毫发无伤，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王彪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知道，张麟说的，是事实。戴老板最恨的就是下面的人内斗，尤其是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攻讦。
“可是……可是查封杜邦商行，这……这篓子捅得更大了啊！孔家那边怪罪下来，处座也保不住我们！”
“就是要捅大！”张麟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精光爆射，“捅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把天，都给我捅个窟窿出来！”
“现在这潭水，太深，太静了。徐百川是条鳄鱼，孔家是鳄鱼背上的靠山，日本人的‘鼹鼠’，就是给鳄鱼清理牙齿的牙签鸟。它们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我们从外面，根本看不清，也插不进手。”
“所以，我干脆把这潭水，给它抽干！把池塘给它炸了！”张麟一拳砸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查封杜邦商行，孔家一定会暴怒，会给处座施压。徐百川也一定会跳出来，指责我滥用职权，公报私仇。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到这件案子上。”
“到时候，戴老板想不查，都不行了。他会被架在火上烤。为了平息孔家的怒火，也为了给他自己一个交代，他必须把杜邦商行，查个底朝天。”
“而我们，”张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彪，“就是那把点火的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想怎么灭火，而是趁着所有人都在救火的时候，冲进火场，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王彪被张麟这一番疯狂的理论，说得目瞪口呆。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一方面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自杀行为；另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这似乎是唯一的，能够破开眼前这个死局的办法。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彪声音发干地问。
“你，马上去杜邦商行，亲自盯着黄大力。记住，人可以不抓，但所有的账本、文件、电报底稿，任何带字的东西，都必须拿到手。这是我们唯一的护身符，也是唯一的武器。”
“那你呢，队长？”
“我？”张麟发动了汽车，嘴角咧开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我去负荆请罪。处座的电话，差不多也该打到我办公室了。我得赶在他派人来抓我之前，自己送上门去。”
汽车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调转车头，朝着军情处总部的方向，疾驰而去。王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砰砰狂跳。
他知道，从张麟下达那个命令开始，他们两个人，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夜的金陵，注定无眠。
……
与此同时，金陵城西，杜邦商行。
十几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栋三层高的西式建筑。
黄大力一脚踹开车门，手里提着一把汤姆逊冲锋枪，第一个冲了下去。
“行动！”
随着他一声低吼，四十多名身穿黑色风衣，头戴礼帽的行动三队队员，从各个车里鱼贯而出，动作迅捷地封锁了杜邦商行的所有出入口。
商行门口的两个白俄门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队员用枪口顶住了后腰，缴了械，捂着嘴拖到了一边。
黄大力一挥手，两个队员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工具，三两下就撬开了商行厚重的橡木大门。
“冲！”
黄大力一马当先，带着人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里，几个洋行职员和买办正在低声交谈，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冲进来，全都吓得愣住了。
“不许动！军情处办案！”黄大力举起冲锋枪，枪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声音如同炸雷。
一个看起来像是经理的胖子反应过来，立刻上前，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杜邦商行！是受法国领事馆保护的产业！你们敢在这里撒野，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黄大力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把胖子经理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我管你他妈的是杜邦还是杜蕾斯！老子再说一遍，军情处办案，所有人，抱头蹲下！谁敢再多说一个字，老子现在就送他去见上帝！”黄大力用枪管戳着胖子经理的额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胖子经理彻底被吓傻了，两腿一软，哆哆嗦嗦地抱头蹲了下去。
大厅里的其他人见状，哪还敢反抗，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蹲在了地上。
“一队，控制所有人！二队，封锁所有房间！三队，跟我去档案室和财务室！快！”黄大力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队员们立刻分头行动。
就在这时，二楼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慌慌张张地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从口袋里掏东西。
“站住！”一名队员大声喝道。
那个男人不但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他冲进一个房间，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妈的，找死！”黄大力骂了一声，提着枪就冲了上去。
“把门给我撞开！”
两名队员用肩膀，狠狠地撞向房门。
“砰！砰！”
房门被撞得巨响，但异常坚固，一时半会竟然撞不开。
房间里，传来了纸张被点燃的噼啪声，和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好！他在销毁证据！”黄大力脸色一变，对着门锁，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汤姆逊冲锋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密集的子弹瞬间将门锁和周围的木板打得粉碎。
黄大力一脚踹开烂了一半的房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只见房间正中的一个铁皮垃圾桶里，正燃着熊熊的火焰。那个西装男人，正拼命地将一叠叠文件，往火里扔。
他看到黄大力冲进来，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竟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黄大力。
可惜，他快，黄大力比他更快。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黄大力手中的左轮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那个西装男人眉心多了一个血洞，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快！救火！把文件抢出来！”黄大力大吼着，自己也冲了上去，顾不上垃圾桶滚烫的边缘，伸手就去掏里面还没被完全烧毁的文件。
今晚，金陵城的天，是真的被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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