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诚意
程峰和赵立言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周先生，”赵立言作为代表，谨慎地开口，“您说的合作，具体是指……”
周淮安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问题。”
“第一，”他看着两人，“‘出云号’沉没的消息，最迟天亮，就会传遍整个沪城。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去江边看一眼，就能证实真伪。”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玩味。
“我这份薄礼，算不算有诚意？”
两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有诚意！这简直是再造之恩！是足以扭转整个正面战场颓势的惊天大功！
“很好。”周淮安继续说道，“那么第二个问题。该轮到你们，拿出诚意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支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电报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清单，然后推了过去。
“我需要这些东西。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赵立-言拿起那张纸，程峰也凑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两人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物资需求清单（首批）】：
大米：五十万斤。
面粉：二十万斤。
猪肉/牛肉罐头：十万斤。
各类蔬菜、食盐、豆油：足额。
药品：磺胺粉、吗啡、绷带、手术器械……足以装备一个满编师级野战医院的全部份额。
……
“周……周先生……”程峰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结巴，“您……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赵立-言也觉得喉咙发干。
他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也不是没处理过大宗的物资调配。
但眼前这份清单……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五十万斤大米！二十万斤面粉！这足以让一个满编的德械师，敞开肚皮吃上整整一个月！
更不用说那十万斤的肉类，和足以装备一个野战医院的药品！
在如今这个战火纷飞、物资极度紧张、所有战略储备都优先供给正面战场的沪城，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这批物资……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这需要调动多少仓库？打通多少关节？动用多少运输车辆？
这需要……最高统帅部，亲自点头！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第一次，对他手下的部队，有了最直观、也最恐怖的认知。
能消耗掉如此海量物资的部队……
那该是一头何等庞大的……战争巨兽！
周淮安看着两人脸上那副为难的样子，将那张清单又向前推了推。
“这，就是敲门砖。”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那我们的合作，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周先生！你这……”赵立-言深吸一口气，他那套久经官场的说辞，本能地就涌了上来。
“你可知道，现在国难当头，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后方物资何其紧张！每一粒米，每一颗子弹，都是从四万万同胞的牙缝里省出来的！我们理解周先生手握雄兵，消耗巨大，但……”
“够了。”
周淮安再次打断了他。
他站起身，走到赵立言面前，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别跟我谈什么家国情怀。”周淮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从来不说，但我永远在做。”
“我做的，够多了。”
“这份清单，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立言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说不出一个字。
程峰在一旁，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苦涩。
信息量太大了。
大到，他们需要立刻回去，向最高层汇报。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能够处理的范畴。
周淮安不再看他们，转身对鲁道夫挥了挥手。
“送客。”
他背对着两人，又补充了一句。
“提醒两位一句。这次，是看在都是大夏人的份上。如果下次，再有人敢一声不吭地闯进我的地盘……”
“后果，就不是关进小黑屋这么简单了。”
程峰和赵立言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两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周淮安的背影，敷衍地拱了拱手。
“一定……一定……”
“走吧，两位。”
鲁道夫那粗壮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挡在了他们面前，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里，却全是驱赶的意味。
鲁道夫亲自驾驶着一辆82型桶车，将两人送出了那扇黑色的铁门。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没有蒙他们的眼睛，这反而让程峰和赵立言感到一阵阵心悸。
汽车驶过一片巨大的训练场，数千名穿着土黄色制服的士兵正在军官的咆哮声中进行刺杀训练，那震天的“杀”声带着一股原始的野性。
车子又绕过一个巨大的维修厂棚，里面十几辆造型狰狞的坦克正被巨大的起重机吊起，更换履带和负重轮。
最后，他们经过了一片被铁丝网隔开的独立炮兵阵地，几十门黑洞洞的火炮整齐排列，炮口斜指天空。
程峰和赵立言一路沉默，手心全是冷汗。
在距离沪城卫戍司令部还有三公里的一个岔路口，鲁道夫停下了车。
“两位，送到这儿了。”他叼着那根万年不变的香烟，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慢走，不送。”
程峰和赵立言下了车，看着那辆桶车毫不拖泥带水地掉头离去。直到车影彻底消失，两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沪城……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支钢铁雄师。
匪夷所思。
“他……”程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周定邦那个儿子……我回去之后，必须把他查个底朝天！”
赵立言没有说话，他还在消化着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当务之急，”他定了定神，低声说道，“是立刻确认‘出云号’的消息是否属实。这件事，必须立刻上报！”
程峰却苦笑一声。
他指了指远处闸北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还用确认吗？”
赵立言也反应了过来，整整响了好几天，让半个沪城都能听到的舰炮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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