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精准,服从命令
林建业扶了扶眼镜,指着图纸上那条穿过“鬼见愁”的路线,开口道:“周主任,你的爆破方案,理论上可行。但是,施工人员……”他有些迟疑,“都是些没摸过机器的农民,这……这精度和安全,我没把握。”
他话音刚落,牛振就瓮声瓮气地插嘴:“林工,这有啥难的?你画好线,让俺们在哪儿钻眼,俺就让他们在哪儿钻。谁要是钻歪了,老子一拳头下去,保证比钻头钻得都直!”
林建业被他这粗鄙的话噎得直翻白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一个讲究数据和科学,一个信奉拳头和暴力,这两人凑一块,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周祈年笑了。
“林工,技术上的事,你来培训。你负责教他们怎么做是对的。”他转头看向牛振,“牛振,你负责让他们把对的事情,不折不扣地做出来。谁不听话,你就用你的法子让他听话。一个是脑子,一个是拳头,咱们这摊事,缺一不可。”
这么一说,林建业和牛振都愣了一下,随即都明白了过来。林建业得到了专业上的尊重,牛振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虽然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那股对立的劲儿,却消散了不少。
“就这么定了。”周祈年一锤定音。
他站起身,尽管左臂还吊着,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他走到那张巨大的规划图前,拿起炭笔,在“鬼见愁”那段最险峻的山脉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修路,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今天,就把‘鬼见愁’给我围起来,勘探队、钻井队,立刻进场!”
“王磊,你带人负责后勤保障,所有工人的伙食,标准按安保队来,顿顿见肉!”
“王叔,你负责人员调配和物资登记,这摊子大,不能乱。”
“牛振,你的人,把整个工地给我围成铁桶,除了施工人员,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林工,”他最后看向林建业,眼神里带着一种托付的信任,“西山未来的命脉,就交到你手上了。”
一道道命令,清晰有力。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工程师,还是村干部,亦或是曾经的黑道大哥,都被他身上那股磅礴的气势所感染,胸中燃起一团火。
林建业看着图纸上那个圈,看着周祈年坚毅的侧脸,他知道,自己蹉跎了半生的梦想,将要在这个叫西山的地方,以一种最疯狂、最壮丽的方式,变成现实。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亮得惊人。
“周主任,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拿出最精确的爆破点位图!”
“好!”周祈年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嗡嗡作响。
他转过身,面向院外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面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巍峨群山,声音如洪钟,响彻整个河泉村。
“我宣布,‘西山会战’,现在开始!”
周祈年一声令下,整个西山地区就像一锅瞬间烧沸的开水,彻底鼎沸了。
那不是比喻,是事实。
从河泉村到上河村,再到更远的几个村子,家家户户的青壮年,像是听到了集结号的士兵,扛着铁锹,推着独轮车,眼里冒着光,潮水般涌向了同一个地方——鬼见愁。
鬼见愁,这名字不是白叫的。
那是一道巨大狰狞的山脊,像一条恶龙的脊背,横亘在西山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山体几乎是九十度的绝壁,通体是青黑色的花岗岩,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鬼哭。别说人,就是猴子都得绕着走。
可现在,这恶龙的脚下,却扎下了数千人的营寨。
数千人,在同一片工地上干活,那是什么场面?
是震耳欲聋的号子声,是铁锤砸进岩石的铿锵声,是独轮车吱呀呀的合唱,是弥漫在空气里,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无穷希望的滚烫气息。
工地的最前沿,鬼见愁的绝壁之下,气氛却有些古怪的紧张。
总工程师林建业,正佝偻着背,拿着个放大镜,在一块刚被清理出来的岩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小心翼翼地点上一个点。他的动作,虔诚得像是在给一件绝世珍品点睛。
“就这儿!深度七米,倾角十五度,误差不能超过一公分!”林建业直起身,扶了扶厚厚的眼镜,对旁边一个拿着风钻的年轻工人嘱咐道。
那小伙子紧张得满头是汗,双手握着沉重的风钻,点了点头,对准那个红点,猛地一咬牙,开动了机器。
“嗡——”
刺耳的轰鸣声响起,火星四溅。
林建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根钻头,比看自己的亲儿子还专注。
可就在这时,一只砂锅大的拳头,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那小伙子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提溜到了一边。
风钻的轰鸣戛然而止。
“妈的!歪了!歪了半公分!”一个黑塔般的身影挡在了岩壁前,瓮声瓮气地咆哮道,声音大得盖过了工地上所有的噪音。
正是安保总教官,牛振。
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伙子,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林工说的话你他娘的当放屁?半公分!你知道半公分下去,炸药的威力就得偏多少?到时候炸塌了方,把你小子活埋了,老子还得给你家送抚恤金!”
林建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冲过来,指着牛振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干什么!粗鲁!野蛮!科学!你懂不懂什么是科学!这点误差在允许范围内,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牛振斜了他一眼,满脸不屑:“科学?老子不懂什么狗屁科学。老子只知道周主任说了,这活儿得干得跟绣花一样精细!你这允许,那允许,最后出了事谁负责?你负责?”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周主任负责!是老子负责!老子不能让周主任操心!”
说完,他根本不理会快要气晕过去的林建业,一把夺过那小伙子手里的风钻,那上百斤的铁家伙在他手里,轻得跟个玩具似的。
“看好了!什么他妈的叫力道!”
牛振沉腰立马,双臂肌肉坟起,对着那个红点,风钻再次咆哮。他没有用任何测量工具,全凭一双手的感觉,钻头稳得像焊在了岩壁上,一分一毫都不带晃的。
三分钟后,他关掉机器,拔出钻头,一个光滑笔直的深孔赫然出现。
林建业下意识地拿出随身带的卡尺,伸进去一量,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
深度,七米整。倾角,十五度。
完美得像是教科书里的范例。
“你……你……”林建业指着牛振,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辈子的科学信仰,在这一刻,被一双粗糙的大手和蛮不讲理的力气,冲击得稀里哗啦。
牛振把风钻扔回给那个目瞪口呆的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
“小子,看见没?以后再敢给老子钻歪了,老子不用风钻,用拳头给你在这石头上开个洞!”
整个钻井队,鸦雀无声。所有工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牛振,那眼神里,敬畏多过了恐惧。
林建业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开了。他算是明白了周祈年那句“一个是脑子,一个是拳头”是什么意思了。
跟这帮人,讲科学,确实是鸡同鸭讲。
但,他娘的还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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