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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行路难


杨怀澂几乎彻夜未眠。

直到天蒙蒙亮时,才从那片黑暗的回忆里挣脱出来。

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

吃的是头等难题。

那点发霉红薯吃完后,几人分吃怀澂那点饼都得精打细算。

但赵铁柱总有办法。

有时他能找回几个野沙果或是野山枣,味道酸涩得让人直皱眉。

有时是几把嚼起来没什么味道、但至少能垫垫肚子的野菜根。

杨怀澂和周桂香学着辨认能吃的野菜,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难吃,勉强能下咽。

有次赵铁柱甚至从矮树丛里,摸出两个小鸟蛋,直接递给了春妮怀里的小石头。

她们身上那点干粮,被杨怀澂用布仔细包好,紧紧贴着胸口藏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水更是金贵。

虽然在山林里,只要下功夫找,总能找到。

但他们忙着赶路,只有一个旧水壶,是当初从一个遇难的府卫身上找到的,容量很小,几乎存不了多少水。

一日下午,太阳晒得很。

杨怀澂的嘴唇起了皮,周桂香更是蔫蔫的。

连坐在赵铁柱肩头的小石头,也时不时哼哼唧唧喊想喝水。

赵铁柱话少,眼睛却一直在四处打量。

路过一个村落边缘时,他停下脚步,仔细辨认着地上的痕迹。

然后带着他们走到一处背阴的坡地下,那里有一口几乎废弃的水窖。

窖口窄,里面黑黢黢的。

赵铁柱找来些藤蔓搓成绳,一头拴在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他抓着井沿,小心地顺着藤蔓滑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再爬上来时,浑身都是污泥点子,脸上蹭了好几道黑印,手里那个皮囊却沉了些。

他拧开皮囊,里面是半囊浑浊的、带着泥腥味的水。

他自己嘴唇已经干裂出血口子,却看也没看,直接把皮囊递给离他最近的春妮。

“沉淀一下,给孩子润润。”

春妮愣了一下,看看怀里蔫蔫的孩子,没推辞。

她接过皮囊,小心地晃了晃,让泥沙沉底,然后往孩子嘴里滴了几滴浑浊的泥水。

自己只沾湿了嘴唇,就递还给赵铁柱。

轮到周桂香和杨怀澂时,她们也只敢小口抿一下。

这点水虽然并不能真正解渴,但至少缓解了那股难受的感觉。

杨怀澂脚上的布鞋早就磨破了底,脚底磨出水泡,水泡又磨破,和布鞋黏在一起,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她曾经哪这样走过,有时甚至还需要周桂香的搀扶。

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翻过一重山,前面还是山。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挑荒僻的小径。

精神更是时刻紧绷着,听到远处有任何风吹草动,或是看到人影。赵铁柱都会立刻示意她们蹲下,躲进灌木或土沟里,大气不敢出。

直到确认不是溃兵或土匪,才敢继续赶路。

没有人抱怨,因为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水囊很快又见了底。野果子也不是天天能找到。

某天晚上,她们寻了个破庙休息。

赵铁柱第一个跨进去,脚步放得极轻,手里紧握着短棍。

庙角阴影里,靠着香案,蜷着一个人。

穿着灰蓝色军装,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着,裤管被血浸透,凝成深褐色。

他脸上脏得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惊惶的光。

是个兵。

国军的兵。

赵铁柱往前半步,把杨怀澂她们挡在身后,眼神警惕。

那溃兵看到他,吓得一哆嗦,慌忙举起双手:

“别…别动手…俺没枪…”

他嘴唇干裂出血口子,眼神有些涣散:“求…求你们…给口水喝…”

杨怀澂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顶多十八九岁,心软了一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个瘪下去的水壶。

但水是赵铁柱找来的,她做不了主。

她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赵铁柱。

赵铁柱没放松警惕,短棍依旧横在身前,目光如刀子般在他身上扫过,确认他确实没有威胁。

溃兵见他们沉默,以为没希望了,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下去:

“…俺也不想当逃兵…真的不想…可乱得很,俺长官他们都死了…”

他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抬起脏污的袖子抹了把脸,露出底下更苍白的皮肤,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辩解:

“…俺娘…俺娘身子不好,她只有俺了…俺得回去…俺得活着回去…”

他说着,眼泪混着泥水淌了下来。

那只是一个想回家的孩子的眼泪。

几人一时无言。

春妮搂紧了怀里的小石头,周桂香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战争面前,什么家国大义,有时候都抵不过一句“俺娘只有俺了”。

赵铁柱依旧沉默地盯着他,像是在判断这话里有几分真。

过了好一会儿,赵铁柱才朝杨怀澂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杨怀澂立刻上前,解下水壶,拔开塞子,递过去。

那溃兵愣了一下,几乎是抢着接过,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喝完水,他像是缓过了一口气,把水壶递还时,手还在抖。

“谢谢…谢谢…”

他靠着香案喘了口气,看了看赵铁柱,又看了看这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孩子,低声道:

“…你们…往西?”

赵铁柱没吭声。

溃兵自顾自说下去:“…别走大路…溃下来的人…都在大路上…抢东西…杀人…”

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山坳里绕…难走点…但…安全些。”

休息了片刻,他挣扎着用一根树枝当拐杖,勉强站起来。

他顿了顿,朝几人微微躬了躬身,算是感谢那几口水。

“…俺走了。”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庙门口,又回头,重复了一句,“…千万,别走大路。”

说完,他便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另一边的山林,很快消失不见。

破庙里重新安静下来。



把春妮母子安全送到涉县那个藏在山坳里的小村口时,日头正好。

小石头死死抱着赵铁柱的腿,哇哇大哭,怎么也不肯松手。

赵铁柱蹲下身,用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有些笨拙地擦了擦孩子的眼泪。

春妮红着眼眶,对着杨怀澂和周桂香千恩万谢,又对赵铁柱深深鞠了一躬,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村。

又往深山里走了两天。

路越来越窄,山势越来越险。

赵铁柱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洗了把脸,看着哗啦啦的流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杨小姐,周大娘。前面翻过那个山梁,就是俺老家了…不能再送你们了。等我下。”

赵铁柱说完,转身钻进旁边的林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回来了,用衣襟兜着些刚找来的野果,一股脑全塞到杨怀澂手里。

野果上还沾着露水。

他看着杨怀澂,沉声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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