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谈话


鲁道夫捏着施特雷泽曼潦草写下的地址,站在夏洛滕堡区一栋爬满常春藤的维多利亚式别墅前犯嘀咕。

门牌上刻着"F。艾伯特",旁边却挂着块褪色的木牌:"精密机械修理——周日歇业"。

铸铁栅栏里停着辆橄榄绿的福特T型车,车斗里滚着几个生锈的马克沁机枪零件,活像谁家后院堆的废铁。

"社民党主席,德国总统兼机械师?"他对着黄铜门铃划了个十字,门突然从里面拉开,露出个穿皮围裙的老头。

白发梳成严谨的普鲁士分头,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手里还攥着把调整化油器的扳手,指缝里全是机油。

"找艾伯特?"老头用油腻的抹布擦着手,围裙口袋里掉出枚1918年的帝国马克硬币,"进来吧,刚给邻居修完亨舍尔拖拉机的点火器。"

客厅里的陈设让鲁道夫差点咬掉舌头:墙上没挂领袖画像,倒是挂着幅1919年国民议会合影,相框角落还留着子弹擦痕。橡木茶几上摆着吕贝克雪茄盒、半打科隆啤酒瓶,还有一本用弹壳当书签的《魏玛宪法》。

沙发扶手上搭着件带银鹰徽章的旧军服,肩章上的金线已经磨得发亮。

"坐吧,别像个第一次进啤酒馆的巴伐利亚农民。"

艾伯特从老式冰柜里掏出瓶冰镇啤酒,瓶起子"啪"地弹开瓶盖,泡沫溅在印有铁十字图案的杯垫上,"施特雷泽曼那家伙又把麻烦装进货箱了?"

"何止货箱!"鲁道夫灌了口啤酒,泡沫顺着胡茬流到领带上,"总理在医院躺着呢,肚子上戳了个窟窿!本来以为是纳粹干的,结果刺客全供出国家人民党——现在更要命的是,国防军那帮家伙在背后跟容克贵族玩桥牌!"

他抹了把嘴,突然压低声音,"最让我慌的是希特勒那帮人,最近在慕尼黑啤酒馆闹得凶,举着卐字旗见人就骂'十一月罪人'。。。"

艾伯特没吭声,慢悠悠从雪茄盒里抽出支吕贝克雪茄,火柴划亮的瞬间照亮他左手上的战争伤疤。

蓝灰色烟圈在吊灯下盘旋,他忽然用烟斗柄敲了敲茶几上的《慕尼黑最新邮报》,头版正印着希特勒演讲的照片。

"鲁道夫,你看过尼伯龙根马戏团的高空走钢丝吗?"

"去年在莱比锡看过,有个家伙在钢丝上抛接燃烧的火炬。。。"

"政治就是那根钢丝!"艾伯特的烟斗指向报纸上冲锋队游行的照片,"左边是菩提树下大街的容克俱乐部,右边是贝格勃劳凯勒啤酒馆的纳粹暴徒,脚底下踩着的是卡塞尔军营里擦得锃亮的毛瑟98k——最要命的是,钢丝下面全是等着看你摔断脖子的观众,手里攥着烂番茄和嘘声。"

他突然把雪茄按灭在俾斯麦头像的烟灰缸里:"你猜那些走钢丝的演员怎么活下来的?不是靠耍花活,是靠兜里揣着备用钢丝。现在你跟我说纳粹?"

艾伯特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缝,"纳粹党就像纽伦堡集会上卖的姜饼小人,看着张牙舞爪,其实用手指头一捏就碎。你知道他们党部连油印机都要租吗?上周还有个小胡子来问我能不能赊账买油墨。"

鲁道夫急得直拍沙发扶手,弹簧发出杀猪般的吱呀声:"可他们在街上打人啊!前几天我们社民党的演讲台被砸了,冲锋队员拿橡胶棍追着党员揍,跟打谷场上的麦穗似的。。。"

"年轻人,别把啤酒沫当海啸。"

艾伯特从壁炉架上拿下个锡制啤酒杯,杯身上刻着"1923年啤酒馆政变纪念"——显然是收缴的战利品,"对付这种街头混混,得学柏林警察查暂住证。

“他们申请集会?批准,但路线必须经过社会福利局门口;他们要散发传单?可以,但纸张必须用再生纸——还得先交垃圾处理费。记住,在国会大厦里,任何疯子都能变成谈判对象,只要你手里攥着他想要的筹码。”

窗外传来国防军骑兵巡逻队的马蹄声,鲁道夫盯着艾伯特书架上的《资本论》德译本,发现书脊上刻着细微的弹痕。"那国防军呢?施特雷泽曼说他们跟国家人民党眉来眼去,万一真调转枪口。。。"

"所以才要给他们喂胡萝卜啊!"

艾伯特指了指窗外的福特车,"军队要军费?给!但得附加条款:'每拨军费到账,必须给驻军家属发土豆配给'。

他们要扩充装甲部队?可以,但得先把仓库里的旧步枪改造成农具。

记住,国防军要的是荣誉勋章,咱就给他们勋章。

他们要的是军靴津贴,咱就给津贴——但每笔钱都得记在《魏玛宪法》的账上。

政治不是在啤酒馆里拼拳头,是在选票箱前拼算术——把支持咱的人数算明白,反对咱的人自然就慌了。"

鲁道夫听得热血上涌,蹭地站起来时差点撞翻墙角的落地钟,钟摆上还挂着枚帝国时期的铁十字勋章。

"艾伯特先生,您这席话比莱茵河的驳船还实在!我这就去起草跟容克的谈判备忘录,再给纳粹发个'限定雨天集会'的官方文件,顺便找国防军聊聊'步枪改农具'的事儿。。。"

"慢着!"艾伯特从工具柜里翻出个黄铜指南针,塞到他手里,"走钢丝时最重要的不是走得多快,是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

就像我修拖拉机时总要备着火花塞——如果哪天钢丝晃得厉害,你得知道该往哪边倒。但记住一点。"

他盯着鲁道夫的眼睛,手指敲了敲《魏玛宪法》的封面:"永远别学纳粹扔啤酒瓶,咱手里的武器是选票和法律。

就算希特勒在啤酒馆喊破喉咙,只要咱把国会大厦的大门锁好,把选票箱的钥匙攥紧,这帮混混就只能在街头耍把式。"

鲁道夫走出别墅时,夏洛滕堡的街灯刚亮。街角啤酒馆里传来《霍斯特·威塞尔之歌》的跑调旋律,巡逻的国防军士兵正用靴跟敲着人行道,而他掌心的指南针在"容克""纳粹""军队"三个方向间微微颤抖。

他咬了口刚从面包房买的黑麦面包,黄油混着煤烟味钻进鼻腔。看来这魏玛的政治钢丝,真得像艾伯特说的那样——左手拎着给容克的香槟杯,右手攥着给纳粹的"集会许可证",脚下还得踩着国防军的"土豆配给券"。至于那个被艾伯特当成姜饼人的纳粹党?或许该把他们比作啤酒杯里的泡沫——看着汹涌,其实喝下去全是气。

“或许是我自己把纳粹想的太可怕了。”

鲁道夫平复了一下心情,自己重视纳粹是因为后世他们夺取了政权,但是现在这个党在右翼里面都排不上号,自己有很多机会终结他们。

还有艾伯特总统跟自己的印象也颇有出入,不像书上说的没有智慧的无耻之徒。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亲自见到才真实。”

鲁道夫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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