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为何救我

谢清晏静静地凝视她的睡颜片刻，忽然一阵剧烈的干痒猛地窜上喉咙，令他抑制不住地低咳出声：“咳……嗯……”

这声音嘶哑破碎，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身边忽然响起咳嗽声惊扰了戚婉宁，她肩膀微微一颤，长睫如蝶翼般急颤了几下，随即抬起头来。

迷蒙的视线甫一撞上那双已然睁开的、带着些许虚弱却依旧深不见底的眸子，她整个人霎时清醒，困倦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你醒了？”戚婉宁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想确认他有没有再度起高热，指尖在半空却微微一顿，终是有些拘谨地收了回来，接着又问，“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谢清晏试图开口，然而喉咙又干又痒，还有点灼痛，只溢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戚婉宁会意，立刻起身走到桌边，动作略显急促地倒了一杯茶水。

她回到床榻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俯身，一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谢清晏的后颈，将茶杯凑近他干裂的唇边。

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矜持与谨慎，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清润的茶水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干痒以及灼痛。谢清晏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吞咽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这才觉得那几乎要冒烟的嗓子稍稍润泽了些。

“多谢夫人。”

谢清晏终于能发出清晰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沙哑。

戚婉宁再次问：“夫君可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谢清晏轻轻摇头，转而有些迷茫地问，“我昏迷了多久？”

戚婉宁看了他一眼，回道：“两天三夜，昏迷一晚上后，你又发起高热，后面高热迟迟未退，情况凶险，幸好今日早上退了热。若你今日还未醒来，我估计就得给你准备后事了。”

闻言，谢清晏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夫人，药煎好了……”

桃枝端着托盘推门而入，话未说完，抬眼便见床上之人已然苏醒，正与自家夫人对视着。她猛地刹住脚步，惊喜交加，声音瞬间拔高：“夫人，大人醒了？”

戚婉宁颔了颔首，让桃枝将药端过来，伸手探了探碗壁的温度，道：“夫君，先喝药吧。”

谢清晏身子虚弱，浑身无力，动了下身子想要坐起身来，却扯到胸口的伤，疼得他直皱眉头。

见状，戚婉宁皱了皱眉，道：“你还是别折腾了，就这样躺着吧，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可别醒来后一折腾又折进去了。”她说着，就伸手按住谢清晏的双肩，制止他乱动。

若是以往，谢清晏还不会把她这点力气放在眼里，可如今自己竟无法反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只好安分躺着。

戚婉宁端起药碗，任劳任怨，一勺一勺的将药汁喂进他嘴里。

桃枝在一旁看着，心里也甚是高兴。大人能醒来挺好，若是大人良心发现，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写一封和离书放过她们家夫人，那就更好了，这样侯爷和侯夫人也能安心了。若是不和离，那以后能改邪归正，好好待她们夫人也行，毕竟这回大人是正义的一方，有第一回，那就可以有第二回。

戚婉宁喂他喝完一碗药，将空碗递给桃枝，又道：“桃枝，去厨房取一碗清粥，大人两日未曾进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桃枝接过药碗，应声退下。

谢清晏喝了药，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味蕾，药还未起效，而他整个人都因着强烈的感官精神了不少。他看向戚婉宁，望着那张憔悴却难掩姝色的脸，问出心底的疑惑：“夫人最后为何改变主意了？”

戚婉宁不明所以：“什么？”

谢清晏看着她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夫人不是想将我交出去？你当时的表情可骗不了人。”

戚婉宁脸色僵住，短暂的心虚过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夫君，做人得讲良心，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说，你是不是不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谢清晏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戏谑地回道：“夫人哪儿的话？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只是为夫如今身子不济，还望夫人怜惜则个。”

戚婉宁语气幽幽道：“夫君，我劝你莫要恩将仇报。”

闻言，谢清晏也不恼，眼底漾起笑意，道：“原来在夫人心里，与我相伴余生，竟是如此‘深仇大恨’？那为夫如今醒来，岂不是让夫人失望了？真是为夫的罪过。”

戚婉宁白了谢清晏一眼，忽然觉得这厮还是昏迷不醒的时候讨喜，起码不会说话气人。就这么个人，这一次竟然为了正义险些丧命，至今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沉声道：“你要报答救命之恩，也不必报答到我身上。”

谢清晏挑眉：“救命之恩不是报答恩人，那应该报答谁？”

戚婉宁想到父亲时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便道：“那就报答我父亲吧。”

谢清晏若有所思，旋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回道：“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为夫能安全进宫面圣，就报答这份恩情，届时定能让夫人满意。”

戚婉宁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心里咯噔一下：“你可别恩将仇报坑害我父亲。”

谢清晏一本正经道：“夫人怎能这样说？为夫又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岂能做出此等恩将仇报之事？”

戚婉宁秀眉一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感觉他有点不怀好意。

没过多久，桃枝端着一碗清粥进来。

戚婉宁也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吩咐桃枝喂他喝粥。

谢清晏精力不济，吃完一碗粥，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戚婉宁盯着他苍白的面容看了半晌，转身出了房间，与桃枝道：“桃枝，你去找车夫，一同去请大夫来再为他诊治一番。”

桃枝应声，随即宽慰道：“夫人，您不必担心，大人如今应该脱离危险了。”

戚婉宁回道：“我不是怕他死了，只是想让他赶紧好起来，然后动身回家。他伤成这样，真有人来刺杀他，我们几个弱女子也做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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