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路遥背靠门板静立。玄关感应灯熄灭,裴言知最后映在猫眼里的半边轮廓却灼烫视网膜——他分明看见了她强撑的倦色,却连递药都绕三道弯。指尖无意识抚过袖口被他挡电梯时护住的褶皱,那里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隔壁房门落锁声传来,她才惊觉自己屏息太久。
凌晨三点,路遥陷在枕头里翻看定妆照花絮。指尖悬停在某帧两人竹简相抵的侧拍,裴言知眼底的血丝在镁光灯下纤毫毕现。对话框忽然弹出:
[裴言知]:修复霜在床头柜下层
她翻出薄荷绿的药膏,冰凉膏体触及后颈红痕时轻嘶一声。屏幕又亮:
[裴言知]:涂厚些,你总忘。
月光爬上窗棂,她盯着那行字直到视野模糊。指腹在虚拟键盘摩挲半晌,终究只回了个猫打哈欠的表情包——那还是在休息室偷拍他哄睡时的库存。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映亮路遥的脸庞,那个猫打哈欠的表情包静静躺在对话框的末尾。裴言知没有再回复,头像也暗了下去,仿佛他精准投递完那两句话和深夜药膏,便心满意足地遁入了自己的睡眠(或是另一场深夜背词的寂静)。
她指尖按着颈后,薄荷绿的药膏散发着持久的凉意,像一小片冰雪,压住了被戏服摩擦出的火辣痛感。这股凉意顺着皮肤慢慢渗入神经,奇异地中和了脑海里尚未平息的嘈杂回声——张导亢奋的吼叫、摄影棚灯光熄灭的嗡鸣、片场收工时金属器材的碰撞,还有……裴言知最后那句话的尾音。
“安心睡。”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命令式的肯定,偏偏被他说得像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路遥翻了个身,陷在松软的枕头里,手机的微光照着天花板一角。指尖不由自主地又点开了相册。她滑过几张今日拍摄的花絮,那些表情坚定或疲惫的瞬间清晰定格。最后,画面停留在补拍的那几张定妆照预览上——张导要求摄影师当晚先给几位主创看个初样,方便找感觉调整。
最清晰的是一张双人侧影。
深色丝绒背景前,她(沈清辞)脊背挺直如孤松,月白衣裙在强光下纤尘不染,只有紧握着竹简的指关节泛着用力的白痕,泄露了那份强装的镇定。裴言知(萧景琰)就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外,身形稳如山岳,玄色亲王常服上的金线在特定灯光角度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并未看她,侧脸轮廓刀削斧凿般锋利,下颌微绷,目光沉沉地投向虚空某处,仿佛穿透了镜头,看到了剧本里盘根错节的血仇与朝堂烽烟。那是一个护卫者的姿态,无声地宣告着疆域,也隔绝了所有侵扰。强大的气场透过照片扑面而来,让路遥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广袖在突如其来的强光下化作浓重剪影的瞬间。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自然弯曲,搭在那柄并未出鞘的佩剑剑柄之上。一个看似无意、却在构图中占据显著位置的姿态。剑未离鞘,寒意却似已渗入纸面。这张照片完美捕捉了萧景琰的核心特质——杀伐决断的亲王威仪,以及他周身弥漫的、对一切潜在威胁的不言自明的警告。这警告不仅针对虚构世界里的敌人,也微妙地指向镜头之外可能存在的窥伺与打扰,如同他在现实中习惯性地为她挡开无序人流的姿态。
指尖继续滑动。下一张是更近的特写,两张脸的局部。她微垂着睫羽,唇线抿得很紧,试图藏起所有可能被解读的脆弱,像一只被猎手逼至悬崖边缘,仍不肯俯首的孤兽。而裴言知的眼神……路遥放大照片。那眼神锐利得能穿透铜墙铁壁,瞳孔深处是剧本要求的审视与沉郁,但眼角细微的弧度下方,摄影师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抹若有似无的猩红血丝——并非化妆,那是千里奔袭赶回片场、又在高光下凝神数小时的代价。疲惫的血色如同隐秘的印章,盖在萧景琰冰封般的外壳之下。路遥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的那个点,白日里他对小林说“她总忘”时,眼底似乎也掠过同样的纹路。
再往下滑,画面最终定格在最后那“指尖悬停的惊雷”。
她的手握着竹简一端,带着孤注一掷的推力抵在他的心口刺绣上。裴言知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覆盖在竹简另一端,距离她的手背不过咫尺之遥。但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个决定瞬间,他的指尖是悬停的!并未真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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