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裴母再也忍不住，挣脱丈夫的手臂，踉跄着扑到路遥面前，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猛地停住，双手颤抖着悬在半空，泪水汹涌而下：“路……路小姐……他……他疼不疼？他……他是不是很难受？”她的声音充满了母亲的心碎和急切，之前的怨怼在儿子可能恢复意识的巨大希望面前，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路遥看着裴母布满泪痕的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安抚：“伯母，他……他很坚强。护士说，疼痛会很难熬，但他……他一定会撑过去的。”她没有提裴言知无声呼唤她的名字，也没有提他眼中那份依赖，此刻，她只想给这位心碎的母亲一点微弱的希望。

裴父也走了过来，站在妻子身边。他没有看路遥，目光沉沉地盯着那扇门，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被现实磨砺后的疲惫和妥协：“医生……说观察多久？”

“24小时。”徐叁立刻回答，“防止术后并发症和脑震荡恶化。过了这24小时，情况稳定，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裴父重重地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他伸出手，重新将哭泣的妻子搂入怀中，这一次，动作带着一种沉痛的安抚。

路正鸿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裴先生，裴夫人，令郎的安危是当前第一要务。我已安排人加强了这一层的安保，确保不会有任何干扰。医院方面最好的医疗团队会全程跟进。关于那支箭的调查，”他目光转向徐叁，“徐先生，警方那边有任何进展，务必第一时间告知。路氏的法务和安保资源随时待命，配合调查。”

徐叁立刻应道：“是，路董。警方正在紧急排查监控和接触人员，一有消息我会立刻汇报。”

路正鸿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女儿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遥遥，你也需要休息。这里有我们守着，你先去处理一下自己，换身干净衣服。”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父亲不容抗拒的威严。

路遥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想守在这里，一步不离。但当她抬眼看到父亲眼中深沉的关切，看到裴母依旧红肿的眼睛，看到徐叁疲惫却强撑的神情，再想到自己一身血污可能带来的不便甚至感染风险……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低声应道，目光再次眷恋地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我……我很快回来。”

苏婉立刻上前，心疼地揽住女儿的肩膀：“妈妈陪你去。”

路遥在母亲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室。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但心底那点因裴言知微弱回应而燃起的星火，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裴母压抑的啜泣和监护仪隐约传来的冰冷滴答声。裴父搂着妻子，目光沉沉地望着ICU的门，眼神复杂难辨。路正鸿则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徐叁靠墙站着，闭了闭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大脑飞速运转着应对舆论和配合警方调查的方案。

风暴并未平息，谋杀的黑手仍在暗处，舆论的漩涡正在疯狂发酵，裴言知的安危依旧悬于一线。但此刻，在ICU门外这片狭小的空间里，一个关于爱与守护的真相被揭开，暂时压下了激烈的冲突，将所有人的心，以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方式，系在了门内那个正在与伤痛搏斗的男人身上。

门内，裴言知在药物和剧痛交织的混沌深渊中挣扎。麻药退去的浪潮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左肩，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解体的破船，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

“……疼……”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缝隙间艰难地挤出，却被氧气面罩阻隔，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眉头死死拧紧，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滚落鬓角。

就在这时，一只温软的手，带着熟悉的、让他灵魂深处都为之安宁的气息，轻轻覆在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上。那温度并不炽热，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穿透了厚重的疼痛迷雾。

“言知……”一个带着哭腔，却无比温柔坚定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熟悉感，“遥遥在这里……别怕……疼就握着我的手……再疼也握着……我陪着你……”

是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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