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釜底抽薪
沈记药材行栽赃不成,反赔了一百两银子,在栖水镇成了笑谈,灰溜溜地关了几天门。
但沈生澜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了结。
那个京城沈家旁支的沈辉,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找茬,背后必有倚仗。
她让周管事暗中留意沈记的动静。
果然,没过几日,沈记重新开张,不再玩栽赃陷害的低劣手段,转而开始大肆压价。
无论是常见的甘草、当归,还是稍贵重些的人参、灵芝,沈记的售价总比容安堂低上一到两成。
同时,沈辉还派人四处散播消息,说容安堂本小利薄,药材来路不正,迟早要关门。
这一招确实狠辣。
栖水镇百姓虽认可容安堂的药材质量,但终究架不住价格的诱惑。
不过半月,容安堂的客流明显减少,原本一些固定的采买客户也开始动摇。
孙老郎中急得嘴角起泡,周管事也眉头不展:“姑娘,沈记这是亏本赚吆喝,想挤垮我们啊!他们背后有京城本家支撑,耗得起,我们……”
沈生澜正在教安安认药材卡片,闻言抬起头,神色依旧平静:“慌什么。他压价,我们便跟着压吗?那才是自寻死路。”
她放下卡片,抱起咿呀学语的安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江南梅雨。“价格战是最低级的商战。他要打,我们奉陪,但不是跟他拼谁钱多。”
她转过身,对周管事道:“你去办两件事。第一,放出风声,就说我容安堂感念乡亲厚爱,即日起,所有药材,价格照旧,但但凡在铺中抓药满五次者,赠送一份独家配制的‘清暑避秽香囊’。第二,你去寻几个可靠的、嘴严的采药人,让他们专门去收几种药材……”她低声说了几味药名,都是江南地区相对常见,但炮制要求高、一般药铺不愿费心处理的品种。
周管事眼睛一亮:“姑娘是想……”
“他沈记不是财大气粗,喜欢压价收通用药材吗?让他收去。”沈生澜嘴角勾起一抹冷清的弧度,“我们把力气花在别处。寻常药材利润薄,我们就做精,做专。那几味药,炮制好了,利润远比甘草当归高,而且,寻常药铺一时半会模仿不来。”
她又补充道:“另外,你去接触一下镇上和邻近县城的几家医馆,尤其是那些有名望的老大夫坐镇的。带上我们炮制好的样品,价格可以比市面略低,但品质必须是最好的。告诉他们,容安堂愿意与他们建立长期供药关系,保证药材地道、稳定。”
周管事心领神会,这是要避开与沈记在低端市场的正面冲突,转而开拓高端和定制渠道。他立刻躬身:“是,姑娘,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日子,容安堂的门面似乎冷清了些,但后堂却更加忙碌。
沈生澜亲自监督那几味特殊药材的炮制过程,火候、时间、辅料配比,要求极为严格。
同时,她也开始利用自己所学,参考墨玄的手札,尝试配制一些功效明确、用料简单的外用膏贴和药茶,作为铺子的特色。
而那“清暑避秽香囊”,虽然不值什么钱,但用料实在,气味清雅,在渐渐炎热的夏季颇受欢迎,确实留住了一批老主顾。
沈生澜的策略很快见到了成效。
那几味精心炮制的药材,因其品质上乘,虽然价格不菲,却渐渐被几家注重疗效的医馆接受,订单稳步增加。
独家配制的膏贴和药茶,也因为效果不错,口口相传,带来了一些额外的收入。
反观沈记,虽然靠着低价吸引了不少贪图便宜的顾客,但所售药材品质参差不齐,时间一长,难免有怨言。而且长期低价倾销,即便是京城本家支持,也感到压力巨大。
沈辉原本指望快速挤垮容安堂,没想到对方不但没倒,反而另辟蹊径,站稳了脚跟,这让他又气又急。
这一日,周管事面带喜色地回来禀报:“姑娘,好消息!咱们炮制的七厘散和接骨膏,被邻县‘仁心堂’的薛神医看中了,一口气订了三个月的量!薛神医在咱们江南一带名声极响,有他认可,咱们容安堂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
沈生澜正抱着安安在院中看雨后的荷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辛苦周管事了。告诉孙老和伙计们,这个月每人多支半个月的工钱。”
“多谢姑娘!”周管事喜滋滋地应了,又道,“还有一事,沈记那边,听说资金周转有些困难,正在暗中抛售库存的普通药材,价格比之前压得更低,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沈生澜逗弄着怀里的安安,小家伙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想去抓荷叶上滚动的雨珠。
她看着儿子纯真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撑不下去?”她轻轻握住安安的小手,语气平淡无波,“那就让他彻底消失吧。”
周管事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他既然喜欢低价,我们就帮他一把。”沈生澜抬眼,目光锐利,“你去联系几个信得过的外地客商,让他们分批去沈记,将他抛售的那些药材,全部吃进。价格,压到成本以下三成。”
周管事倒吸一口凉气:“全部吃进?姑娘,那需要一大笔现银!而且,那些普通药材我们自己也用不了那么多……”
“谁说要用了?”沈生澜打断他,“吃进来,转头就以低于他抛售价一成的价格,散给周边乡镇的小药铺和游方郎中。我要让他沈记,血本无归,在江南药材行里,再无立锥之地。”
周管事恍然大悟,心中震撼不已。
这一招釜底抽薪,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沈记低价抛售本就是为了回笼资金,若连这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掐灭,还背上一屁股债,除了关门大吉,再无他路。
“是!小的这就去办!”周管事心服口服,立刻转身去安排。
半个月后,曾经喧嚣一时的沈记药材行悄然关门歇业,据说东家沈辉欠了一屁股债,连夜带着细软跑路了,不知所踪。
而容安堂,经过此番风波,不仅未被挤垮,反而因为药材精良、经营有道,名声更上一层楼,连周边县城都知道了栖水镇有这么一家不起眼却信誉极佳的药铺。
澜园内,荷花盛开,暗香浮动。
沈生澜抱着已经会含糊喊“娘”的安安,坐在水榭中,看着池中锦鲤嬉戏。
周管事站在一旁,恭敬地汇报着铺子的近况,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钦佩。
沈生澜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扳倒一个沈辉,对她而言,不过是清除了一只聒噪的苍蝇。她真正的对手,远在京城,隐藏在更深沉的迷雾之后。
她低头,亲了亲安安柔软的发顶。
孩子,你看,这世间便是如此。你不争,便有人来夺;你软弱,便有人来欺。
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护住想护的人,守住想守的安宁。
江南的雨,依旧温柔。但沈生澜知道,她脚下的路,还很长。而她的羽翼,正在这看似温柔的烟雨里,一寸寸变得坚硬。
(https://www.bshulou8.cc/xs/5141826/50235378.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shulou8.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shulou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