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绝处逢生的幸运
千寻抵达祥瑞城的家，摸出安安静静的手机，吃饭时她悄悄关机了。
重新开机，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雪花一样飞来。
大多来自池欣和池欢，千寻想了想，一次性拉黑她们的电话，眼不见心不烦。
池天磊只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千寻刚吃饭的时候，问她在哪儿，让她安全回到家给他回个电话，没有责怪的语气，但也没有正面维护女儿做法，甚至没有任何一句道歉或者解释。
第二条是刚刚才发的，语气相对有些生气，大概意思，奶奶气住院了，你来医院给奶奶道个歉，我们还是一家人。
千寻鼻子一酸。
这要是妹妹看见这些话，心都要碎成淀粉了吧？
看来，这就是扑面而来的家族权压迫和精神力控制啊。
谁稀罕和你们当一家人！
千寻打字回复:你申请出国，飞国外跟我妈道个歉，我们还是一家人。
靠，添堵的话，谁不会说。
不过千寻心里也打着鼓，老太太不会真气住院了吧？
她是讨厌老太太倚老卖老苛待妹妹。
但没狠毒到想气死一个老人家。
千寻打开池欣池欢微信，无视她们的辱骂，试图从她们的话语中获取信息。
池欢最是激动，连发十几个五十九秒语音，千寻点开转文字。
——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妈给老子滚出池家！净身出户！
得了，那就是还没有三长两短。
好的，拉黑。
池欣一起拉黑。
刚得到答案，居然接到金玉露的电话。
千寻本来不想接，想着是不是能套点话，犹豫再三接了。
“我靠池千遇，你好牛逼！你以前都是软包子一个，你今天简直就是个女王！”
她那边声音相当嘈杂。
千寻不经意问:“你在哪儿？打电话有什么事？”
“哦，我在医院，老太太不是住院了嘛，我妈拉着我来好好表现，困死饿死我了都，医生啥都查一遍，说老太太身体很好，没什么问题，以后饮食清淡，别吃太油腻的就行，老太太不依啊，非要住院。”
千寻嘴角一勾，答案正确，她漫不经心道，“那你好好表现吧，我睡了。”
老太太没事，她可以安心睡了。
“哎，我还没问你呢，你知不知道赵高林的身份？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滴天呐，看不出来，他居然是个富N代，实在太低调了，许特跟他比家世简直弱爆了！哎千遇，你是不是早就看出赵高林家世，才和许特断了往来啊？”
千寻听见她声音就犯困，还有点不耐烦，敷衍地嗯嗯两声，大声打断她，“金玉露，谢谢你告诉我老太太没事，但就事论事，你和你妈真的道德败坏，知会你一声，我打算拉黑你，过往情义断在今天晚上，以后请你别再提是我朋友，贴脸开大，我真的会扇人。”
千寻挂断电话。
躺在床上突然又不困了。
这个中秋太忙了。
她想起被陈幸带去隔壁城市旅游的妹妹，趁时间还早妹妹没睡，赶紧打电话过去。
一一交代今晚的事。
你奶你姑被我喷了一身可乐。
你爸被我反将一军后拉黑。
对了，你那个伥鬼朋友想当你法律上的姐姐，我帮你和她断交了。
千遇慢慢听完，手机捏紧又松开。
她没正面聊这些人，而是语气轻松道:“姐，我突然意识到，接受自己不是别人的偏爱，正视自己的位置，也是一种解脱。”
她叹一口气:“我早该看清的，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对不对？”
千寻正想着怎么哄她，听见她语气忽地变得激动:“要是能拿到包间监控画面就好了，我好想看现场，姐姐你肯定好帅。”
千寻嘴角差点压不住，心想监控倒不是问题，毕竟有秦漠这个人脉。
“真要吗？真要的话姐姐给你弄来。”
千遇轻松一笑:“不用麻烦啦姐，你明天就要回学校，抓紧时间休息，距离下次半期考试只有二十天，这个月的学习任务和资料笔记我已经整理出来，等我后天上晚自习，给你放一中门卫处，姐，你千万不能松懈。至于包间的事我可以自己脑补。”
学习方面，千遇是大姐大，千寻不敢反驳。
“嗯嗯。”其实千寻心里有块地方还一直悬着，“妹妹，你妈妈那里……”
千遇沉默几秒，怅然道:“我能理解她的忙碌和理想，也希望她能理解我的压抑和爆发，姐，没有和你交换环境，我只怕会把自己逼死。”
千遇的声音多了一丝怅然:“我以前喜欢海，是因为它象征自由，随便找条河跳下去，灵魂洗干净就能归于大海。现在不一样了，至少看见河，我不会想跳了。”
千寻两手捧着手机，鼻头一酸，眼泪悄无声息冒出眼眶。
小小年纪，盐巴还没吃几斤呢，跳什么河。
她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试图盖住自己突然被勾起的哽咽声。
“姐？”
“嗯？”
千寻答应的声音很轻，生怕被妹妹听出什么不对劲。
“你知道我现在看见河想做什么吗？”
千寻抬起头，默默擦掉眼泪，像哑巴一样大口深呼吸后，压低声音，掺杂着笑意问:“嗯，我们千遇想做什么？”
妹妹开心的笑声通过话筒传过来:“我想学会打水漂，一次性打八个。”
千寻嘴角跟着笑，心里却只想哭，她压抑着心底排山倒海的情绪:“姐姐会，姐姐教你。”
千寻急着承诺:“等下次放假，我们一起去河边，打水漂。”
“好。”千遇甜甜地喊了声姐。
千寻忍着泪花嗯声答应。
“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千遇声音带了一丝腼腆，“你是我绝处逢生的那份幸运。”
千寻几乎脱口而出:“千遇，你永远会是我的偏爱，还是我失而复得的幸运。”
千遇害羞地笑:“好。”
电话挂了十分钟，千寻还没从枕头里抬起头来。
多久没这样哭了。
明知道该睡觉了，怎么也停不住。
像个没用的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具体哭什么呢？
大概是，哭自己的无能。
回不到十六年前，阻止不了命中注定的姐妹分离。
哭自己曾经天真的想象和可笑的安心。
幻想妹妹住进大房子，穿漂亮衣服。
现在却无情而直接地告诉她，那所谓的“好日子”里，是冰冷的控制和挑剔，是无情的排挤和打压。
是偶尔给一点父爱，再漠视地收回。
是养一只无关紧要的猫，喜欢的时候撸两下，不喜欢时提脚踹开，是习惯无视和习惯被无视的默契。
千寻还哭，刚和她相遇的时候，她沉默不语黏着自己，自己还对她凶。
明明是想保护她，却是另一种伤害……
千寻捶打着枕头，最后哭到虚脱，翻身看着天花板，情绪逐渐平复，任由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耳朵。
她何尝不嫌弃这个烂透的世界。
无可奈何的人生，身不由己的选择。
就像这些流进耳朵里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渗透。
这种无处可逃的浸泡感，让人突然想放弃一切。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显示着“赵高林”三个字。
千寻偏过头看一眼，下意识扭头无视。
她现在这个样子，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也带着哭腔，实在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他。
又怕他有什么要紧的事。
手指悬在接通键上，电话却自己断了。
千寻松了口气，正想把手机扔到一边，微信消息又弹了出来。
赵高林：【班长睡了吗？】
千寻盯着这五个字看了许久，刚平复好的情绪卷土重来。
紧接着第二条跳出来。
赵高林：【中秋快乐，明天见。】
千寻默默在心里回——中秋快乐，明天见。
正要翻身继续发呆，屏幕又闪了一下。
千寻回头，看见第三条消息的那一秒，中断的眼泪猛地夺眶而出。
他说:【如果你睡了，祝你晚安。如果你没睡，我能做点什么吗？】
简单的两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进了千寻乱糟糟的心里。
她看着屏幕上的最后几个字，眼泪突然又止不住了，这次却是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依赖。
她好想听听他的声音，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
千寻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颤抖着手打下一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只发了一句。
千寻：【赵高林，你说千寻开心点。】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她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样一句话，这太不像平时的她了。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到手机。
屏幕上，赵高林的回复静静地躺着。
赵高林：【好，我们千寻开心点。】
紧接着跳出一条五秒语音。
千寻抖着指尖点开，他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他说:“赵高林想要千寻开心点。”
千寻几乎立刻生出一股冲动来。
告诉他。
千寻不是小名。
是大名。
是真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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