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考前焦虑症
在自习室学到十点，千寻揉揉酸痛的眉头，不经意地扭头，对上赵高林深邃明亮的眼眸。
他就坐她旁边靠窗的位置。
千寻不由想起社会实践那一周，他们明明开学第一天才认识。
却意外成了同桌。
千寻承认，她那时有雏鸟情结，在一中认识的第一个人是赵高林。
她钦佩于他的高情商和学习力，惊艳于他的气质和五官。
有他在的地方，总有意想不到的幽默，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能让千寻放松下来。
仿佛她就是一中的一份子。
她那时候绝对想不到，不到两个月，她会为了9月1日认识的小白脸搁置无情道。
将眼前这个人，与自己现下生命里最重要的分数画上等号。
又或许在第一次见面，他对自己来说，足够与众不同，才会在今天产生更深层次的，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感情。
赵高林支着下颌看她在发呆，翻出两人沟通的本子，修长手指握笔，先落下日期，再落下一句漂亮的正楷——学累了，不如出去喝杯甜的？
没有一杯双皮奶解决不了的焦虑，如果有，那就再加一杯。
千寻亮着双眼点头，心想，回来正好去拿妹妹寄放的包裹。
意见被采纳，赵高林愉悦地笑了下。
两人默契收书包走人。
几乎他们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口，安静一晚上的自习室爆发出蜜蜂嗡嗡嗡交流的声音。
显然，千兆CP在他们眼前就地复合了。
紧绷一周的尖子生们，终于多了点愉悦身心的学余八卦。
千寻两人对此一无所知。
周六的校门口外，出来觅食的上班族比学生多。
还有的不愿意出门，奶茶店外卖订单不断。
千寻一个人坐在店里等单，一边回复妹妹消息。
赵高林不知去了哪里，只把书包递给她。
堂食区只有她一个人。
店里舒缓的音乐缓解千寻一半乏累，还有一半，等着美食来治愈。
千寻刚发一个题目过去，妹妹立刻打来电话。
她紧张道:“姐，我觉得你得了考前焦虑症。”
“你有没有身体不适，比如暴饮暴食，失眠多梦。”
千寻这两样都有。
这一星期都没睡好。
眼睛闭着，大脑却一直醒着，脑子里全是白天学的东西。
好不容易睡着，做梦梦到坐在实验室考场，数学试卷发下来，全是字母不见数字。
整个教室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急出一身汗。
千寻“嗯”一声，趁赵高林不在，跟妹妹坦白。
“妹妹，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王梅没有？”
“嗯，记得。”
千寻手掌撑着额头，闭上眼睛都是王梅的分数:“你看她这个分数，语文126，数学110，英语115.5，物理91，化学82，生物83，每一科都是天花板一样的分数，可她加起来，只过600分数线7分，可想而知，600分多难。”
“我怕我这次过不了……”
千寻难得软了一次嗓音，她想要一句贴心的安慰。
这个世界，她只能跟妹妹求这个安慰。
赵高林鼓励她，她只会更紧张。
所以赵高林很聪明，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他自己紧张。
“姐，你先深呼吸，听我说。”妹妹清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王梅的分数是各科均衡，副科拔尖，但主科偏平。而你上次模考语文140、数学90、英语120，物理62，化学62，生物86，总分560，离600分只差40分，你的语文和生物胜过一班众多尖子生，是你的强项，你在针对性复习你的短板，姐，你可以的！”
妹妹说到后面声音激动地拔高。
千寻愣了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她心里暖暖的，听见这句话，心里瞬间通畅了。
早知道上周就给妹妹打电话示弱一下了。
这不，一下子把她身体里堵着的血管全打通了。
“姐，你都不知道，这两个月，你的进步有多大，你很会总结题型规律，上周你问我的那道物理题，我提示之后，你的解题思路比我的简洁。”
千遇的声音软了些，带着心疼，“你不是考不过，是被‘600分’这三个字吓住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姐，你已经比三个月前进步了40分，这就是最棒的证明。等你考完，我带你去吃那家你最爱的烤肉，我们再一起逛街，买今年冬天的羽绒服，可以吗？”
“可以！”
千寻恨不得一下跳过周一周二考试天，直接跳到下周周末。
那时候，考试结束，分数出来，一切尘埃落定。
她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地焦虑。
“姐，你想要的，你都会得到的。”
妹妹软软的嗓音温暖千寻的心。
她想，无论如何，她可以坦然面对考完的结果。
千寻的眼眶有点发热，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
这时，店门围帘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让千寻意想不到的人。
是陈书虞。
千寻小声跟妹妹道别。
她收起手机，目视陈书虞不请自来，径直走过来。
灯光打在她惨白的脸上，千寻这才发现，陈书虞的脸色不对劲。
这周她埋头苦学，一点都不敢分心。
确实没关注陈书虞。
陈书虞也比之前沉闷许多。
此刻借着头顶的灯光，千寻看着她古怪的神情。
陈书虞坐下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与店里舒缓的音乐格格不入。
她没有看千寻，只是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保温杯，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壁，显得格外暴躁。
千寻才发现，她不止眼角有青黑，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揍过，眼袋浮肿得快要垂到颧骨。
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此刻泛着一种病态的灰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干裂得起了一层细碎的皮。
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校服外套，领口沾着不知是什么的污渍，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凌乱油腻地贴在额前，眼神涣散，像是好久没好好打理过自己。
“陈书虞，你滚出去，这个位置有人了。”
千寻果断开口，她从没见过陈书虞这副模样。
她和她那个死装爹，最注重脸面和别人的看法。
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陈书虞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们都在骗我……分数是假的，考试也是假的……他们只要分数，不要我！”
她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瞳孔放大，死死锁住千寻，那眼神里没有焦点，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恐惧：“我爸说，这次必须考进年级前三名，不然他就打死我……他昨天晚上还在骂我，说我没用，说我对不起他花的钱……”
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带着哭腔，却流不出眼泪，像是泪腺早就干涸了。
“我一周没睡着了，”
陈书虞抬手捂住脸，手指颤抖得厉害，“闭上眼睛就是他的声音，就是试卷上的红叉，我脑子里全是公式和单词，它们在打架，嗡嗡嗡的，吵得我快要炸了……”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杯子，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像是要把不锈钢杯子捏碎：“昨天晚上，我把错题本撕了，又粘起来，撕了又粘……我觉得我快记不住东西了，刚才走到校门口，我居然忘了自己要来做什么……”
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诡异，在安静的堂食区格外突兀：“你说，我要是考砸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千寻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紧。
陈书虞的眼神空洞又疯狂，说话逻辑混乱，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嚣张跋扈的战斗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被父亲的控制欲死死捆绑的女孩，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绝望，像一张网，把她整个人都缠得喘不过气。
但是，关她屁事啊。
有因必有果，尊重霸凌者命运。
千寻赶不走她，自己起身，弯腰拿两个人的书包。
她去找赵高林吧。
“池千遇，我给你钱，多少都行，你能不能救我一次，你这次考差一次，如果你也考差，我就不会被骂了。”
就在这时，店门的围帘又被掀开，赵高林拎着一袋子文具走了进来，目光直视千寻对面的陈书虞。
他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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