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老师傅的电脑课！

张浩的额头渗出了汗。

他拿起第三根钢棒，可结果还是一样。李卫东的声音还是那两个字：“重来。”

第四根，第五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工作台上，报废的钢棒越来越多。张浩的双手开始发烫，虎口被震得生疼。他那双习惯了敲键盘的手，从没干过这种活。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滚烫的钢棒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他的腰开始酸痛，长时间弯腰让他很不舒服。

周围的工人们，已经从看热闹，变成了沉默。他们看着那个平日里有些高傲的“天才”，此刻却像个笨拙的学徒，一遍又一遍地失败。

没有人再笑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经历过这个阶段，知道这有多难。

又一次失败后，张浩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手中的废品往台子上一扔，喘着粗气，涨红了脸对李卫东说道：“李组长，你至少要告诉我，错在哪里！手应该怎么放，力道怎么控制！你这样一句话不说，我怎么学？”

李卫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懂数据吗？”李卫东反问道，“手腕下沉三度，与砂轮平面呈十五度角，每秒钟平移零点五毫米，压力控制在三点五牛顿。我告诉你数据，你做得出来吗？”

张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数据他当然懂，甚至能计算得更精确。可懂，和做到，完全是两回事。他这才明白，李卫东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有些东西，是数据无法描述的。

李卫东不再理他，走到那堆废品前，随手捡起一根。

他没有戴手套，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似乎感觉不到钢棒的灼热。他走到砂轮机前，双脚微微岔开，身体下沉，整个人站得很稳。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侧耳听着砂轮旋转的“嗡嗡”声。

下一刻，他动了。

那根报废的钢棒在他手中，动作十分流畅。

“呲——”

火花不再是四处爆开，而是形成一条稳定流畅的火线，顺着砂轮的边缘流淌。他的手腕极其轻微地转动着，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刺耳的摩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稳清脆的切削声。

所有人都看呆了。

张浩更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卫东那双手。他看到，那双手在高速旋转的砂轮面前，异常稳定。那种对力道的精确控制，那种人和机器合一的感觉，是他从未在任何书本和电脑模拟中见过的。

这是一种活的技术！

不到一分钟，李卫东收回了手。

他将那根钢棒扔进旁边的冷却油里，“刺啦”一声，白烟升腾。

当他再把钻头拿出来时，一旁的老师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那根原本歪七扭八的废品，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样。钻头顶端，两个对称的切削面光滑如镜，刃口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看起来十分锋利。那完美的螺旋角度，那精准的后角，比教科书上的图还要标准！

李卫东将这枚完美的钻头，轻轻放在了张浩面前。

“看明白了？”他问。

张浩呆呆地看着那枚钻头，又看了看自己那一堆废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引以为傲的数据和模型，在这样一双手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他一直以为“手感”是落后、不科学的。可今天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玄学，而是几十年日复一日的练习，所形成的一种肌肉记忆和判断力。

“继续。”李卫东扔下两个字，又退到了一旁。

张浩沉默了。他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抱怨，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根新的钢棒，重新走到了砂轮机前。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敬畏。

一天下来，张浩不知道自己磨废了多少根钢棒。他的双手被磨出了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后背像是要断掉一样，两条腿站得都快没了知觉。

可他，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收工的时候，李卫东检查了他最后磨出的一根钻头。虽然依旧不合格，但比起第一根，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明天继续。”李卫东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车间，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张浩脱力般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那双红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回到宿舍。

他打开自己那台宝贝的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程序和代码，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陌生。他看着屏幕，又看看自己那双不住发抖，连握住鼠标都费劲的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苦笑。

他心里，对那个固执的“老古董”，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

而另一边，这场赌局的另一位主角，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技术科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李卫东正襟危坐地坐在张浩那台便携电脑前。他戴着一副老花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如同天书般的洋码子和各种曲线。

“什么叫……三维建模？”

“这个……stress  analysis……又是啥玩意儿？”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油污，能感知千分之一毫米差距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戳向了那个完全陌生的键盘。

“啪。”

屏幕上，跳出了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错误提示窗口。

李卫东坐得笔直，死死盯着面前那台便携电脑的屏幕。

他那双能感觉出千分之一毫米误差的手，现在却很笨。那个叫鼠标的东西在他粗糙的手里总是不听使唤，想把那个白色的小箭头对准一个图标，就得瞄上半天，急得他额头直冒汗。

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外国字和各种弯弯绕绕的彩色线条，在他看来，比厂里最复杂的图纸还难懂。

这哪里是电脑，简直就不是人看的东西。

啪。

他伸出那根布满老茧和油污的食指，试着在键盘上按了一下。

屏幕上马上跳出来一个他看不懂的框，还发出了一声很响的警告音。

李卫东的脸色沉了下来。

让他造一台发动机，他有信心。可让他用这个铁疙瘩，比让他上天还难。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浩拖着步子走了进来。他换下了沾满铁屑的工作服，但脸上的累是藏不住的。他走路的姿势有点不自然，明显是磨了一天刀头，身体还没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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