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牢笼里的野兽
夜，京都西山。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无声地滑入了山间的阴影。
车灯熄灭。
世界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与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顾芊雪推开车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她那身火红的长裙在夜色中，像一团即将燎原的火焰。
林轩宁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特制的银色医疗箱，神情凝重。
叶不凡最后下车，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被高墙与电网围困的庄园。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像一座矗立在人间，却早已被遗忘的坟墓。
“安保系统是军用级别。”
顾芊雪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十二个监控探头，红外线感应，压力传感器，两个小队的巡逻守卫，都是退役的特种兵。”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碍。
“给我三分钟。”
叶不凡摇了摇头。
“太慢了。”
顾芊雪微微一怔。
叶不凡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那扇冰冷的，足以抵挡装甲车撞击的合金大门前。
“我要的不是潜入。”
他抬起头，看向墙角那个闪着红点的监控探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直接砸门，光明正大的进去。我要让秦长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我来了。”
“我要让他知道，他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
叶不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被我……挖出来了。”
顾芊雪明白了，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气息，一股恐怖到足以让百兽臣服的杀气从她那娇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嗡——！她腰间的长剑发出了渴望饮血的嗡鸣！
“站住！什麽人！”
高墙上，刺眼的探照灯瞬间亮起，死死地锁定了三人。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从射击孔里伸了出来，警告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顾芊雪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握拳。
一拳，简简单单的一拳就那麽轻描淡写地砸向了那扇厚达二十公分的合金大门。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轰！！
下一秒，那扇足以抵挡炮弹的大门，连同周围的水泥墙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拍碎的饼干，轰然向内炸开！
烟尘弥漫！碎石穿空，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整个西山的夜空！
“敌袭！敌袭！”
庄园内一片大乱，无数矫健的身影从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他们手中的武器甚至有军用级别的微型冲锋枪，可在他们看清来人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烟尘散去，那个红衣女人站在巨大的破洞前毫发无伤。她的身后是两个闲庭信步走进来的人影，仿佛不是闯入了一座军事堡垒，而是来参观自家的后花园。
“开火！”
一个看似头领的男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
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张金属风暴编织的死亡之网，劈头盖脸地罩向三人！
“找死。”
顾芊雪的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呛——！一道清越的剑鸣盖过了所有的枪声。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拔剑的，他们只看到了一道红色的残影一闪而过，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枪声停了，风声也停了。
所有开枪的守卫都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僵在了原地，他们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噗通。
噗通。
一个接一个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秒杀。
两个小队，二十四名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在一个照面间被……秒杀。
“走吧。”
叶不凡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径直向庄园深处的主建筑走去，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
主建筑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冰冷。
纯白色的墙壁，一尘不染的合金地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和精神类药物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这里不是庄园，这里是一座……实验室，一座用来研究和囚禁野兽的实验室。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更加厚重的，用特殊合金打造的圆形隔离门，就像是银行金库的大门，门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用防弹玻璃制成的观察窗。
叶不凡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地走到了那扇门前，将自己的眼睛凑向了那个观察窗。
然后，他看到了，秦家那个最肮脏的秘密，看到了秦长生那个最完美的污点。
那是一个……人？一个蜷缩在墙角，浑身脏污，头发像一团乱草般纠结在一起的……生物。
他身上穿着一件早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病号服，破破烂烂，勉强蔽体。
他的身体很瘦，瘦得皮包骨头，四肢上还能看到一道道狰狞的陈旧的勒痕。
那个“生物”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目光，他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脸颊深陷，嘴唇干裂。
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理智，没有思想，只有一种最原始的，被囚禁了太久的野兽才有的……疯狂与恐惧。
“嗬……嗬……”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拼命地想把自己缩进墙壁里，仿佛门外有什麽让他恐惧到极致的东西。
叶不凡静静地看着，他的脸上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欣赏。
完美，这简直太完美了。
秦长生，你把自己伪装成普度众生的神佛，却把自己的亲弟弟折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把他关在这里，是不是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害怕这头被你亲手制造出来的野兽，会冲破牢笼，把你那张伪善的面具撕得粉碎？
别怕！今天我来帮你，帮你……打开这个笼子。
叶不凡从一个刚刚被顾芊雪扭断脖子的守卫身上，摸出了一张门禁卡。
“滴。”
一声轻响，那扇厚重如山岳的隔离门，缓缓地发出了解锁的机械声。
吱呀——
门开了，一股混杂着排泄物、馊掉的食物和浓重药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轩宁的眉头瞬间皱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顾芊雪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厌恶。
门内的那个“野兽”在门打开的瞬间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啊——！”
他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翻滚，用脑袋一下一下地撞着铺着软垫的墙壁。
“别过来，别打我！我吃药，我吃药！”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看来，这十年他过得……很精彩。
叶不凡走了进去，每一步都踩在寂静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秦风感受到了有人的靠近，他猛地停止了撞墙，抬起那双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不凡。
“吼！”
他龇着牙，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狗，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嘶吼。
顾芊雪的手按在了剑柄上，只要那个疯子敢有任何异动，她的剑会在零点一秒内洞穿他的喉咙。
叶不凡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紧张，他在距离秦风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就那麽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曾经的秦家二少爷。
“秦风。”
叶不凡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入了秦风混乱的识海。
地上那团东西猛地一颤，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这个名字……好熟悉。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叶不凡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像不像一条狗？一条被你的好哥哥秦长生，关在这里整整十年的……狗。”
“秦长生……”
秦风的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的眼神从疯狂和恐惧，慢慢地多了一丝……痛苦的挣扎。
“哥哥……哥哥……”
他喃喃自语。
“他每天穿着世界上最高档的西装，吃着最精致的食物，受着万人的敬仰和膜拜。”
叶不凡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响起。
“而你呢？”
“你只能待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狗笼子里，吃着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每天被强迫灌下那些能把你变成白痴的药。”
“他把你变成了秦家的耻辱，变成了他完美人生中最想抹掉的一块污迹，他踩着你的尸骨登上了他的神坛。”
“秦风。”
叶不凡缓缓地蹲下身，与那双疯狂的眼睛平视。
“你……甘心吗？”
“啊啊啊啊——！”
秦风突然像疯了一样，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凄厉痛苦的嘶吼！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记忆片段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冲撞！哥哥温柔的笑脸，医生冰冷的针头，被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绝望，还有……那个女佣倒在血泊中，临死前惊恐的眼神。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
“哥……救我……我好痛……我好痛啊……”
豆大的泪珠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滚落，和他脸上的污垢混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野兽，他变回了一个……人，一个被摧残了十年，灵魂早已支离破碎的人。
叶不凡缓缓地站起身。
成了，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现在只需要给它浇水施肥，让它……破土而出。
他转过头看向林轩宁。
“三师姐。”
林轩宁走了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作为一名医者的专业。
她蹲下身，轻轻地抓起秦风的手腕，开始为他把脉。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很糟糕。”
林轩宁沉声说道。
“他的体内至少有七种以上的强效精神抑制类药物残留，五脏六腑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神经系统也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装满了水的玻璃瓶，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让他彻底碎掉。”
叶不凡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所以……能不能治。”
林轩宁深吸了一口气。
“能。”
她打开了医疗箱，里面不是什么现代化的医疗设备，而是一排排泛着寒光的，长短不一的银针。
“用我的‘还魂针’可以先护住他的心脉，然后逐步将他体内的药毒逼出来。但是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比死还难受。”
“而且就算清除了药毒，他的神智……也未必能完全恢复。”
“够了。”
叶不凡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不需要一个正常人，我只需要一个……会说话会流泪，会……憎恨的……复仇工具。”
林轩宁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看着叶不凡那张被仇恨扭曲的侧脸，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抽出一根最细的银针，对准了秦风头顶的百会穴。
“你忍着点。”
噗，银针刺入。
“啊——！”
秦风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发出了不似人类的惨嚎。
叶不凡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出了这间令人作呕的囚室。
顾芊雪像一尊门神守在门口。
叶不凡拿出一部全新的手机，拨通了端木婉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师弟。”
“大师姐。”
叶不凡的目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望向了京都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如同一个虚假的天堂。
“秦长生的‘艺术品’，我已经帮你取出来了。现在……”
叶不凡的嘴角咧开一个森白的笑容。
“该你……搭台唱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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