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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建设兵团在巴黎的见闻2


1926年初春,一个难得的休息日午后

结束了上午的劳动后,贝克和皮埃尔获得了半日自由活动时间。

两人脱下工装,走进了巴黎的街巷。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依旧宏伟却难掩疲态的建筑上。

凯旋门依旧矗立,但香榭丽舍大街两旁的店铺,许多橱窗空置或陈列着廉价的商品,顾客寥寥。

街面上,衣衫体面却神色匆匆的资产阶级绅士与衣着朴素、面带菜色的工人市民形成鲜明对比。

报童吆喝着充满耸动标题的报纸,内容无外乎是联合政府内部争吵、经济数据不佳、殖民地又有麻烦,以及对德国人“经济入侵”的警告。

空气中飘着咖啡香、淡淡的煤烟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和匮乏感。

皮埃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贝克介绍着,语气里带着失落:

“汉斯大叔,这里以前……更热闹,店铺里东西也多。

现在好多工厂还没完全复工,东西贵,工作也不好找。”

他们路过一家面包店,门口排着长队。

价格牌上的数字让贝克挑了挑眉,这比柏林类似面包的价格高出一大截。

一个穿着旧西装、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正对店员抱怨配给券和限购,店员则无奈地摊手。

“这群该死的资本家们,”

皮埃尔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愤懑,

“听说那些大工厂主和银行家,趁着前一阵乱,囤积物资,操纵价格,赚得更多了。

联合政府里为我们工人阶级说话的共产党人一直在斗争,要求平抑物价,保障基本供应,可那些老爷们总是在扯皮。”

贝克默默观察着。

他看到街角有法共组织的失业工人互助点在分发土豆汤,排队的人安静而有序,组织者臂戴红袖章,一边忙碌一边低声对工友们说着什么。

不远处,一个资本家模样的胖子从豪华汽车里钻出来,走进一家依然灯火通明的餐厅,对门口行乞的老兵视而不见。

“皮埃尔,”

贝克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在巴黎的喧嚣中显得格外的平静而清晰,

“在柏林,也有过困难时期。但我们有工人委员会监督生产分配,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

基本生活物资的价格是国家定的,很稳定。

孩子们上学、看病,大部分都不用自己花太多钱。”

他们在一个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皮埃尔拿出自带的水壶,贝克则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德国产的饼干分给他。

几个玩耍的孩子被饼干的香气吸引,眼巴巴地看着。

贝克笑着把剩下的都分给了孩子们,孩子们欢呼着跑开。

“在德国,”

贝克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继续说道,

“像这样大的孩子,都在学校念书。

国家供餐,工人家庭的孩子,上大学的机会比以前多得多。

我儿子,以前在矿上,现在在柏林技术大学读机械。学校里像他这样的工人子弟很多很多。”

皮埃尔听得眼睛发亮,附近一个穿着工装裤、正在读报的中年男人也抬起了头。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慢慢挪近了些。

“真的吗?上大学?”

皮埃尔难以置信,

“那得花很多钱吧?”

“国家有助学金,工人子弟优先。成绩好,基本不用家里操心。”

贝克说道,

“最重要的是,学到的本事是为建设国家、改善大家生活服务的。”

贝克讲起了鲁尔区工厂的新貌,讲起了工人们自己管理的生产委员会如何决定生产计划、改善劳动条件,讲起了周末文化宫里的电影、讲座和工人乐队,讲起了他和邻居们搬进的新公寓,讲起了“人民汽车”如何在普通家庭中普及。

贝克的描述具体、平实,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勾勒出一幅与眼前巴黎截然不同的生活图景:

稳定、有希望、有尊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静静地听着。

“说得倒好听!”

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打破平静。几个桀骜的年轻人挤了进来,为首的家伙轻蔑地打量着贝克,

“又一个德国佬在这里撒播赤色谎言!

你们德国人被共产主义洗脑了,成了没有个人自由的奴隶!

跑到我们巴黎来炫耀什么?你们那套只会带来贫穷和压迫!”

人群一阵骚动。

皮埃尔紧张地站起来,挡在贝克身前。

贝克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那个挑衅者。

“年轻人,”

贝克的声音依旧沉稳,

“你说自由。请问,你工作的工厂,你能参与决定生产什么、怎么生产吗?你的工资,能让你轻松养活家人,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生病了不用担心破产吗?

你在街上看到有人饿肚子,看到孩子失学,看到投机商发财,你有能力改变吗?”

挑衅者一时语塞,梗着脖子道:

“那……那是我们法国自己的事!我们有共和国!有选举!”

“选举?”

贝克微微摇头,

“选举出的人,是听像你身后那种餐厅里吃饭的老板的话,还是听这里排队领汤的工友的话?

你们有共和国,这很好。

但共和国是谁的共和国?是为谁服务的共和国?”

他指了指周围聚拢的市民,

“看看大家的脸,听听大家的心声,问问大家的希望和恐惧,答案或许就清楚了。”

贝克转向人群,语气变得更加恳切:

“我不是来炫耀的,更不是来干涉法国人民的生活的。

我是作为一个工人,一个曾经也生活在压迫下的工人,来告诉我的法国兄弟们,另一种可能是存在的。

我们德国工人走过的路,淌过的血汗,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独享。

我们相信,全世界的劳动者都应该过上不受剥削、有尊严的生活。

这不需要谁恩赐,需要我们自己认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然后团结起来去争取。”

“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另一个极端分子叫嚣,

“你们德国佬就是来破坏我们法兰西的!滚回德国去!”

“破坏?”

贝克的目光锐利起来,

“我们是在帮你们建设奥运场馆,付给我们报酬的是法国政府合同。

我们在工地上流汗,用的是我们的技术,遵守的是法国的法律。

我们和法国工人一起干活,同吃同住,分享我们的经验。这叫破坏?

还是说,某些人害怕法国工人看到另一种活法,听到另一种声音?”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许多人点头。

那个读报的工人大声说:

“这位德国同志说得在理!

我在雷诺的工厂干了二十年,除了工头骂人、工资被扣,还得到过什么?

人家德国工人能管工厂,能上学,我们为什么不行?”

抱着孩子的妇女也小声说:

“要是面包能便宜点,孩子看病不愁,该多好……”

极端分子头目见势不妙,恼羞成怒,突然一拳朝贝克脸上打来:

“闭嘴,德国猪!”

贝克虽年近五十,但长年的服役经历和劳作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反应极快。

他侧身躲过拳头,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拧,脚下一绊,那个年轻人惊呼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

“打人啦!德国人打法国人啦!”

其他几个极端分子见状,嚎叫着就要一拥而上。

但没等他们靠近贝克,那个读报的工人已经一步跨出,挡在贝克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人家说得有道理就动手?欺负老实人吗?”

皮埃尔也捡起地上一块砖头,脸涨得通红:

“谁敢动汉斯大叔!”

“对!讲道理不行就动手?当我们不存在吗?”

更多围观的市民站了出来,大多是工人、小贩、普通市民模样。

他们或许对政治不完全懂,但贝克刚才朴实的话语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而极端分子蛮横的举动更激起了他们的公愤。

几个极端分子被愤怒的人群围住,推搡着,咒骂着。

他们眼看寡不敌众,色厉内荏地丢下几句狠话,搀扶起摔倒的同伙,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人群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和笑声。

读报的工人转身用力握住贝克的手:

“同志,说得好!我们法国工人,不是不明事理的!”

贝克回以有力的握手:

“谢谢,同志。真理和正义,属于所有劳动者。”

人群渐渐散去,但许多人的眼神已经不同。

他们低声议论着刚才听到的关于德国的一切,眼中闪烁着思考和对另一种可能性的好奇。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临走前对贝克深深点了点头。

皮埃尔兴奋又自豪地看着贝克:

“汉斯大叔,你太厉害了!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贝克望着那帮极端分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周围重新恢复平静却似乎多了些生气的巴黎街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皮埃尔说:

“看到了吗,皮埃尔?愿意听真话、愿意为正义站出来的人,永远是大多数。

关键是要有人把真话说出来,要把大家心里模糊的期望,变成清晰的图景和道路。

走吧,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夕阳的余晖给巴黎的建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塞纳河水依旧静静流淌着,贝克知道,思想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在合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而巴黎,这座经历过革命洗礼的城市,其土壤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回工地的路上,皮埃尔的脚步更加轻快,他的心中,一些东西正在坚定地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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