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孑然俗世叹飘零
院门一关。
这破落小院里就剩下了一对不知算不算冤家的男女。
“陈根生。”
“……你小动作怎么这么多?”
陈根生眼睛眯起,身子一点不含糊地往前贴了半寸。
“你在那高门大院里吃香喝辣,这一月未见,我心里头那个苦。这就是想沾沾你的贵气,免得回头出门被那穷鬼缠了身。”
陆昭昭微微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
“你既没去洗尘居接活,也没见你去外头做什么营生,最近到底在干嘛呀?”
问到点子上了。
陈根生作孽的手顺着陆昭昭的肩膀头子往下滑。
陆昭昭身子僵了一瞬。
“说话啊你……陈根生,别捏了。”
陈根生松了口气。
“这永安城虽好,我到底还是凡夫俗子。”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修仙,我要去拜山门。”
“万一不成,我就回老家青牛江郡去。”
陆昭昭往后退了半步。
“咱们既没换过庚帖,也没拜过天地。你这是调戏良家!”
陈根生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
“这一路咱俩都熟门熟路了。”
陆昭昭有点认真。
“那是形势所迫,是权宜之计。如今到了永安城下了马,便得讲地上的规矩。”
“咱俩都没成亲,你别乱来。”
陈根生冷笑。
“去问问你家里要多少彩礼,我去攒还不行吗。”
春去秋来。
冬雪又消。
一晃一年。
陈根生的布囊里,静静躺着十八颗灵石。
这一年,两只傻狗帮他截杀过不少修士,可他未入修仙门径,那些储物袋纵是到手,也无从开启,只能任其蒙尘。
他靠些旁门生计,积累下这点灵石家当,心底念想清晰了。
向陆昭昭提亲,正当其时。
而且婚成之后,可以遣人接他爹陈景良来。
陆昭昭未曾说过她的家庭情况,只是说彩礼以灵石为聘即可,无需繁文缛节。
二人相处一载,未行夫妻之事。
然朝夕相伴心意相通,起居互勉,情同伉俪。
大部分时间吧,陈根生都憋得要死。
陆昭昭不是没瞧出他的隐忍,也曾松口说过不必拘着成亲的规矩。
可陈根生这时候当起了正经人,守着那点底线,半步都不肯越。
永安城南,顺风镖局。
这地既有给凡人押送金银细软的普通趟子手,也有敢接修士活计、替人运送灵材宝药的亡命徒。
陈根生进门的时候,手里牵着两条恶犬。
那掌柜的是个独眼龙,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扫了一眼那两条狗,眼皮子就一跳。
那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比他前些年见过的筑基期妖兽还要浓上几分。
“这位爷,想保什么镖?”
独眼龙陪着笑脸,给陈根生倒了碗茶。
陈根生赶紧说道。
“保人啊。”
“去青牛江郡的善院接个叫陈景良的,山高水长,我不求快但求稳。”
“爷您放心!只是那地方实在偏僻,便是我们昼夜兼程往返,也得四年有余!”
镖局的人走了。
日子就像是那井里的水,波澜不惊地。
可修仙这事儿,却半点眉目都没有。
金丹修士寻不着。
也没一个宗门肯收他。
连红枫谷都把话说死了,说是指名道姓,就是不收他陈根生。
陈根生心里堵得慌,自己做不了仙人也就罢了,更邪门的是去坊市里想买几本修仙入门的闲书,人家竟也扭扭捏捏不肯卖。
这一年,陈根生十九岁。
若是在青牛江郡,早该是两个娃的爹,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还得在那田垄上吆喝着婆娘送水。
可在这永安城,陈根生只是个连炼气门槛都没摸着的凡俗闲汉。
日头毒辣。
陈根生赤着上身,正蹲在井边磨刀。
那把仵作刀跟了他九年,从当初的剔骨尖刀被磨成了如今的柳叶薄刃。
廊下纳凉的陆昭昭,手里捏着把团扇摇着。她还是初见时惊艳、相处久了让人恨不得供起来的娇小姐。
甚至更嫩了些。
陈根生摸了摸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心里头难以言说。
“再过几年,我若是成了个满脸褶子的糟老头子,你是不是还得这般模样?”
陆昭昭轻声说道。
“十九岁正是好年华,怎么就想到七老八十去了?”
“那是你们大户人家的说法。”
陈根生站起身,抹了一把胸口的水珠子。
“在我们那地界,十九岁没个着落,那就是光棍命。”
他走到廊下,直接在那台阶上一屁股坐下,离陆昭昭不过半尺远。
“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刨人家祖坟的缺德事,没给填上?”
陈根生叹了口气,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
“这一年多我腿都跑细了。”
“永安城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仙门驻地,哪怕是个只有两间破瓦房的野鸡道观,我都去拜过。”
“钱我不缺。礼我给得足。”
“我甚至跟那看门的道童说,我不求弟子的名额,哪怕是进去当个扫地焚香的杂役,或者是去后厨切菜的火工,只要能让我蹭蹭那仙气,我都乐意。”
陈根生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嫌我年纪大,也不是嫌我没根骨。”
“这灵澜国叫陈根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怎么偏偏就针对我?”
“我去书局买本《引气诀》,那掌柜的拿钱时候笑得跟朵花似的,一听我要买书,立马变了脸,说是这书卖谁都行,就是不能卖给我。”
陈根生越说越气。
这一年,他其实过得不差。
靠着李稳和李蝉两条神犬,他在暗地里也算是发了笔横财,攒下了不少家底。
然金帛盈箧而无用,勇力过人而无门。
这种被整个世界排挤在外的感觉,比当年在永宁村饿肚子还要难受。
其实这陈根生之名,莫说灵澜地界,便是偌大的青州也已成了绝响,断断不能再用了。
陆昭昭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蹲下身子,柔声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腿上,指尖揉着他紧绷的肩膀,小声安慰。
“要不,我给你弄一本引气诀来?”
陈根生实难承受她这般情态。
每每逢此,皆是以轻言细语相慰,然她终是不解其心。
他所困的,不是单单一本《引气诀》。
是宗门之拒,姓名之忌,举世之排。
“我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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