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次对不起

启穹学院的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消毒水和药品的味道。

此时是午饭时间，校医不在，在桌子上有留号码。

伍茗拉着谢知行径直走到一间空着的处理室，让他坐在椅子上。

少年低着头，一言不发。

伍茗转身，熟练地在旁边的药柜里翻找。

生理盐水，棉签，烧伤膏，无菌纱布，医用胶带。

她将东西一一摆在托盘上，端了回来。

小杀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谢知行对面，然后拿起医用剪刀，准备剪开他湿透的袖子。

“会有点疼。”她说。

谢知行抬起头，看着她。

少女的脸离他很近，他能看清她垂下的睫毛，和那颗泪痣。

“……我自己来。”

伍茗看了他一眼，把剪刀递给了他。

谢知行接过剪刀，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一点一点，小心地剪开自己左臂的袖管。

布料被剪开，露出底下更多的红肿，好几个地方已经起了亮晶晶的水泡。

伍茗等他剪完，就拿过了托盘。

她拧开生理盐水的瓶盖，用棉签沾湿，开始清理他伤口周围的皮肤。

少女的动作很轻，很稳，像是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谢知行的身体紧绷着，他能感觉到棉签划过皮肤时带来的冰凉又刺痛的感觉。

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清理完伤口，伍茗又拧开烧伤膏，用棉签挑出一点透明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烫伤处。

药膏带着凉意，缓解了一部分灼痛感。

最后，她用无菌纱布轻轻盖住伤口，再用医用胶带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少女把用过的棉签和废料都扔进了旁边的医疗垃圾桶里。

“好了。”

谢知行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动作有些僵硬。

“你好像很熟悉这些。”他开口。

“学过。”

这个回答终结了对话。

伍茗站起身，开始收拾托盘上的东西，把它们放回原处。

谢知行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的背影。

“……对不起。”

她将东西归位，动作不带一丝声响。

“为什么？”

少年抬起眼，嘴唇动了动。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

对不起，把你拉进我的麻烦里。

对不起，我这么没用。

“……是我的问题。”

他最后只说了这一句，声音很低。

伍茗眨了眨眼。

她将所有医疗用品归位，把垃圾扔掉，然后拿起自己的背包。

“走吧。”

医务室里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消毒水味。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务室。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教学楼前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之前的喧闹好像一场幻觉。

“你饿吗？”

谢知行突然开口。

伍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还好。”

虽然那碗面她只吃了一半。

比起这个，少女想起了别的什么。

“我要去一趟艺术社。”

谢知行脱口而出。

“……是去做什么？”

问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奇怪，就补充了一句。

“你下午应该还有课。”

“我下午三点有课，”伍茗回答，“现在才一点半，时间足够。”

“……你不是艺术生，去那里做什么？”

“解决一个问题。”

解决问题？

“是有人找你麻烦吗？”他问。

伍茗摇了摇头。

“我找别人。”

“……”

这句话让谢知行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少女平静无波的脸，脑海里瞬间闪过小巷里倒了一地的混混，以及杂物间里被捆起来的E级学生。

“我和你一起去。”

少年干巴巴的说。

伍茗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多一个人，多一个目击者。

但他是朋友，问题不大。

两人并肩，朝着艺术学院的方向走去。

谢知行刻意走在左边，让自己的伤臂处在外侧，避免被人碰到。

伍茗则走在他右侧，脚步不紧不慢。

艺术学院区位于校园的西北角，由几栋风格各异的建筑组成，与主教学区的严肃规整截然不同。

第三音乐教室就在其中一栋红砖小楼的三楼。

午后的阳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树，在地面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楼里很安静，偶尔能从紧闭的门后听到断断续续的乐声。

他们来到三楼。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历届优秀学生的表演照片。

伍茗的脚步停在了一间教室门口的公告栏前，那上面有一块电子屏幕，是【教室使用排班表】。

少女的视线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又在走廊中段的室内消防栓上停顿了两秒。

她的目光最后回到那张排班表上，仔细地寻找着“张雅琳”这个名字。

“第三音乐教室，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下午2:00-5:00。”

信息和委托人给的一致。

伍茗的目光从排班表移开，落在了教室那扇厚重的隔音门上。

门锁是普通的机械锁。

信息收集完毕了。

现在是下午一点五十分。

距离张雅琳两点的练习时间还有十分钟。

正当伍茗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和谢知行就正面撞上了一位女生。

对方穿着一条优雅的淡蓝色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小提琴琴盒。她的头发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脸上画着淡妆。

在看到走廊上站着的两个人时，张雅琳停下了脚步。

她也是谢薇雪的大群里的一员，刚刚在第二食堂发生的闹剧她很快就知道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张雅琳的动作很快，她几乎是立刻就举起了手机。

闪光灯亮了两次。

“你……”

谢知行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伍茗身前，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删掉。”

张雅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为什么要删？”

她反问，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预览刚刚的照片：“谢少，你姐姐很关心你呢，她可想知道你现在在哪了。”

刚刚谢薇雪才在群里发疯过了一次，正好，她可以在谢大小姐那里刷一波存在感。

“……你至少要把她截掉，她…只是路过。”

张雅琳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她甚至将手机举得更高了一点，对着谢知行又拍了一张。

“我爱做什么做什么。”

“怎么？F级还想威胁我？你拿什么威胁我？用你那可怜的助学金吗？”

“还是说，要让你身边的这位‘朋友’来帮帮你？”

对方的视线转向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伍茗。

小杀手还在思考为什么要拍照。

“一个F级，找了另一个F级当靠山，真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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