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娃难带爸难当
江秀菊在市医院食堂干的是打菜的活。
用来打菜的铁勺子一般重八两，饭点最忙的就这么提溜着来来去去。
偶尔厨房里头忙不过来也能去炒个丙级菜，比如五分钱一盘的醋溜白菜。
这年头炒大锅菜居多，市医院食堂最重的锅有七斤，厨师都是用的十两勺，江秀菊颠锅也能来那么一两下。
她手上力量大，腿脚也不差的，这一脚把丁老四踹得半天没起来，就这么躺地上看看两个病殃殃的哥，再看看精气神足得溢出来的妈。
光躺着也不是个事，丁老四好歹爬起来跪标准了，低眉顺耳的说：“妈，我错了，我再不提工作的事了。”
江秀菊问：“钱呢。”
丁老四小心翼翼的说；“花光了，得吃饭。”
江秀菊就是干食堂的，医院大部分职工每月伙食费在九块钱左右。
这属于中等水平，再往上还有一个12块钱伙食费的，那属于吃得老好了。
正是一分不挣的年纪，几天花完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还没觉出不对劲来呢。
她也不掰扯，道：“你什么时候把十块钱挣到手，余下的到时候再说。”
丁老四想抬头却克制住，小小声的嘟哝，“我要是能挣到钱，还回来干啥啊？”
江秀菊道：“也行。”
丁老大和丁老三暗地里都踢了弟弟一脚。
兄弟两被毒过以后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突飞猛进
亲妈松口的原因在和丁淑桃断绝关系的那一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弟弟还能进这个门，靠的是还没到开始挣钱的年纪。
等丁老四能挣钱以后，想回家估摸着都没门。
丁老四沮丧的‘噢’了声。
丁老三立马去摸院门钥匙重新开了院门。
兄弟三个都出去外头小声说话。
当老幺的只能指望两个哥哥帮忙填起窟窿。
丁老大很为难，道：“妈不让住家里，我和你嫂子最近琢磨福利房呢，那后头还不知道得烧多少钱。”
“我还更惨点。”丁老三说：“我连媳妇都娶不起。”
两个哥的难处确实是摆到明面上的，丁老四一咬牙，再跺脚，压低声音说：“我们学校今天去支农的地方有溪流，要不咱们三捉点鱼，再搞点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去黑市上卖。”
这总可以了吧！
丁老大今晚上害弟弟挨了窝心脚有几分愧疚，想了想说：“明天不行，我得去接你嫂子。”
“哥，去接嫂子的时候捎带上我。”
丁老四琢磨亲大哥到时候肯定得在老丈人那吃一顿便饭。
他还得嘴一句白天见着大嫂的事来，问问怎么才几天不见，自家大嫂就上火得那么厉害，瞧半边脸红的呦。
丁老大没怎么认真听，只敷衍的不让弟弟跟。
他打算明儿去街道办事处开证明，现在就该紧锣密鼓把自行车过户的事给办下来。
还是丁老三开了口，说：“我领你上我们厂单人宿舍那凑合一晚吧。”
反正没过多久，他也得上那住，横竖都得走一趟。
兄弟三个低声说了好一会话，只有丁老大折返回家。
小老太那屋已经熄灯了，丁老大一回自己那屋就看姐弟三睡得昏天暗地。
以前孩子都是跟老太太睡，他都不知道原来金枝睡觉的时候可以翘二郎腿。
这会也晚了，丁老大也懒得折腾，抹黑上了床就睡。
刚要睡着，也不知道哪个孩子‘蹬’的一下踹他一脚，没一会又不知道是哪一个用头顶他，力气还挺大。
丁老大只能起来把孩子摆好。
他刚躺下，姐弟三个轮番转身。
当爸的一看被子没盖着，又怕小孩冻着了，只能再坐起来重新盖一遍。
丁老大迷迷瞪瞪快要睡着了又听到金枝喊了一声。
他以为小孩醒了就坐起问怎么了，没人回应才发现是孩子说梦话。
等再再再次躺下准备睡着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爸，爸我要嘘嘘。”
丁老大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又寻思可能和刚才一样只是虚惊一场，孩子做梦呓语而已。
等他感觉到处湿漉漉睡得难受，不得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坐起来一摸一看，被子全是湿的。
当爸的满脸憔悴的抱着尿湿的被子打开门，瞧见要出门的江秀菊忙开口，“妈，我病了两天，今儿还得到单位去。”
孩子总得有人看吧！
他真是从没有那么累过！
江秀菊哪能看不出来，可这巷子里随便抓了个女同志，只要是当了妈的，谁不是生着病还得带着娃，最后兼顾家务活和工作。
一个大男人吃的比女的多，长的比女人壮，干点女人天天都在干的事就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
丁老大没得到一丝怜悯，还挨了骂，眼看着亲妈走了，更可怕的是后头孩子们好像醒了，一个喊饿了，一个喊着要嘘嘘，另一个已经嘘嘘了，嚷嚷裤子湿漉漉的不舒服。
昨晚上没睡前他还琢磨今儿先去一趟单位，然后去街道办事处打自行车过户证明，最后才去丈母娘家接黄喜芬。
去早了没用。
电报员四班三运转工作制，就是早班，中班和晚班轮流来。
丁老大琢磨自家那口子昨晚是晚班，得从凌晨上班到早上八点。
下了班指定得睡一觉，他下午再去都成。
此时此刻，丁老大看着湿漉漉的被子和衣服，还有嗷嗷叫的姐弟三，毫不犹豫的把去丈母娘家排在了首位。
哪怕见不着媳妇，让丈母娘帮忙看孩子也成。
他是这么想，但等叫姐弟三穿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压根喊不动。
三孩子搬着小板凳就坐门槛边，眼巴巴看着巷子的位置，就等着爆米花的摊主来。
这还不是乖乖等着，那喊饿了要吃饭的声音是一声比一声还洪亮。
当爸的只好妥协，有气无力说：“爸带你们到国营饭店吃饭。”
还是不成，姐弟三怕爆米花的来了家里头没人，最后因为亲爸不能一分为二，一半呆在家里，另一半带他们出去吃早饭而哭了一场。
丁老大扬手要打小孩。
金枝缩了下脑袋，目光看向远处，嚷嚷说：“爸，外婆来了！”
当爸的气头上，又觉得小孩编瞎话，说老太太回来了还有几分可信度。
丁老大喊着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话刚出口就听后头熟悉的一声：“荣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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