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都是熟人

总算是瞧见医生了，谁都呼啦啦的往跟头前凑。

值班医生也是头一回看到组团来看病的。

但人家专业干这个的，愣了愣就先直奔那人事不省的中年男人而去。

听诊器都上手了，结果那震天呼噜响把全屋吓了一大跳。

老夫妻一脸着急，“晚上酒喝多了，睡过去了怎么都喊不醒，还不喘气。”

喝酒撅过去了正常，小年轻急吼吼的往前挤，“我难受。”

那医生瞪了小年轻一眼，指着墙上小挂钟对老夫妻说，“老同志，你数一数您儿子能憋气多久。”

话落人家就直奔江秀菊来了，问：“小孩啥事？”

江秀菊说：“小孩发烧，昨天晚上量着37度，刚才来的时候四十度了，孩子妈不在家，不知道吃没吃药，不知道拉没拉肚子。”

那医生瞥了江秀菊一眼，“老同志，同行啊？”

干这一行的，最喜欢这种说话利索的。

江秀菊跟人家唠嗑，“我是咱医院食堂的啊。”

那医生其实没想起来，但还一个劲儿‘哦哦哦哦’的回应，边给大丫查体边叨叨，“咱们医院最近到点后剩的包谷饭比大米饭多，我们科室都不爱吃那个。”

边上护士也得叨叨急诊科太忙了，每次轮转到这个科室，就没有正儿八经在饭点吃上饭。

等终于能喘口气了，到食堂窗口一看，剩的都是不爱吃的。

特别是饭。

医院食堂都是大米饭，包谷饭和二米饭都有，哪个卖空了就是没了。

小护士苦瓜脸，“我们都好久没吃上大米饭了。”

不爱吃苞谷饭是正常的，那玩意口感像吃沙子，不好下菜。

包谷饭就是黄包谷和白包谷，加点米饭进去一起蒸。

江秀菊就叨叨，“我最近还没上班呢，回头加点土豆一起蒸就好吃。”

她口风紧得很，绝对不会给承诺要多蒸几次大米饭啥的。

食堂每日采买都有指标，可不能想吃啥就吃啥，她做不了这个主。

但小老太可敬业，所以还是相当严肃的表示回头食堂开工作会的时候会提一嘴。

比如再煮苞米饭的时候，当天就上几个有汤汁的菜，或者那天的劳保汤做得精细一点，熬点肉骨头汤。

到食品公司买棒子骨之类的肉骨头不要票。

里头骨髓熬透了也有油花。

吃苞谷饭的时候放点汤拌湿润就好下菜啦。

值班的医生护士都挺高兴，这好歹算是有个解决方案了。

那医生直起腰子先问老夫妻，“还没喘气？不能吧。”

老夫妻叨叨怕不准，测了两回，这睡着能憋气四十秒呢。

谁都得多看一眼，这不得憋死啊。

医生都重新站回去了，挺严肃的叨叨可能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

这人瞅着跟竹节虫一样瘦，回头估摸得看看是不是扁桃体肥大，真是的话那可得切啊，又得问问有没有鼻炎，这两样都能导致呼吸暂停综合征。

人家又回头问江秀菊，“孩子打屁股针还是点滴。”

大部分人都是打屁股针，比较快。

其实就是打青霉素。

但江秀菊上辈子瞧见好些人因为打屁股针得了个臀肌挛缩症，最明显的特征是不能翘二郎腿，不会蹲坑。

她说：“要不打点滴吧。”

大丫困了，东倒西歪的坐不住，还得靠江秀菊托着腮帮子。

没法子，急诊屋里头就两张床，被占了一张，还有一张得查体呢。

也闹腾，那小年轻也是喝酒喝多了尿不出来。

是真真尿不出来，那肚子撑得老圆润了。

这还真没法子，真尿不出来只能上导尿管。

护士还是个讲究人，在上导尿管之前先给大丫扎的针头。

江秀菊给孩子捂着眼睛，说：“就跟蚂蚁咬一口一样的。”

她余光瞥着又进来一个，看着挺正常，结果一开口就问在哪里办死亡证明。

男同志背着女同志那一对也得输液。

两人还在吵架。

针头刚扎进去没一会儿，用方言不知道吵什么内容，反正女的拔了针管跳起来抓住男同志的头发就是一个飞踹。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秀菊举高了大丫的输液瓶站门口问：“还打吗？”

要打她就往外站着腾地方。

小姑娘手背还在流血，嗷嗷叫着不打了。

医生挺负责，“同志，那一瓶是保护胃的药，你确定不打？”

小姑娘就又躺下，嗷嗷叫“我好痛，我难受死了，快给我打针。”

眼看着外头又抬进来个敌敌畏加白酒的，江秀菊跟医生商量着，要不腾个地方让孩子睡觉吧，这全是寻死觅活的，还有一个插尿管哼哼唧唧的，伤小孩眼。

大丫一直说咳嗽，按理说也合适。

大丫跟着江秀菊也不害怕，叫走起身就走。

留观室跟急诊还不在一个地方，江秀菊提着输液瓶刚出急诊大门，前边一束强光直挺挺的打过来，声音还挺熟悉：“别急别急，我停稳当以后就下车。”

哎呀妈啊，这不是马保生么。

两边一见面都是熟人。

马保生帮着抬下来四个脚指头缩进手镯里的人。

本来就只有两个人，结果又有两个不信邪回去试了试，一并都得来。

总得有家属跟着吧，一家至少得派一个吧，所以一辆小货车呼啦啦的下来八九个人。

还没正儿八经搭上话呢，结果又是一束光。

“大丫，江大妈？”

坐副驾驶上的田艳梅跳下车直奔闺女而去，眼泪打转，“怎么了，怎么了？”

江秀菊跟人交接，“孩子隔着墙喊我，说难受，我顺着梯子上你家带来打针了，挂号费是五分钱，医药费倒还没缴，你给我五分钱就行。”

田艳梅心焦的说：“是我不好，厂子里忽然有事走不开，我晌午走的时候给大丫留饭了，想

着晚回去两三个小时没事。”

话落，第二辆小货车上又下来三个脚指头塞手镯里的。

田艳梅对着江秀菊相当亏心和尴尬。

今儿下午快下班了，她真是嘴巴欠要和同事说今早的事。

寡妇枕头边没有个说知心话的人，那不就得平日里多唠嗑排解忧虑么。

她没想到真有那么闲得没事做的人，一转身就是三个。

在厂子里已经耽误好些时间了，这才到医院找个法子。

这会闹哄哄一堆人，不远处的住院部窗户边都是人头。

这可是医院，这么多人堵着医院大门，指定是出什么大事呢。

远远的，黄喜芬看到了自家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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