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理念碰撞

“林掌柜。”苏婉清放下茶盏，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疏离。

“恕婉清直言，贵商号这般经营，是否过于追逐利益，有些偏离了我辈修士清静无为、追求大道的本意了？”

她目光扫过窗外忙碌的工匠和护卫。

“我观贵商号成员，虽衣食无忧，但终日忙于工坊俗务，为业绩奔波，为灵石计较。

长此以往，恐心为形役，灵台蒙尘，于修行有碍。

而掌柜您，驱使众人，以利相聚，这与那些凡俗商贾有何区别？

修仙者，当以提升修为、参悟天道为要啊。”

这番话，说得颇为直白，甚至有些刺耳。

一旁的侯工、石猛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不忿之色。

但碍于对方身份和修为，不敢轻易开口。

林凡闻言，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看向苏婉清，语气平和却坚定。

“苏仙子所言，是正道宗门弟子一贯的理念，林凡敬佩。

然而，仙子可知，这世间绝大多数散修，若无资源，连温饱都成问题，又何谈清静无为，追求大道？”

他站起身，指着工坊内那些虽然忙碌却眼神明亮的成员。

“他们在这里，靠自己的手艺和汗水赚取灵石，购买丹药功法，供养家人，一步步提升修为。

虽辛苦，却活得有尊严，有希望。

我林凡创立商号，初衷并非仅为牟利。

而是想为如我一般的散修，寻一条能够凭借自身努力安稳修行，甚至可能走得更远的路径。

至于利益，不过是让这条路能持续走下去的必要手段罢了。

若无利益维系，这商号如何运转？这些兄弟姊妹，又如何生存修炼？”

“至于仙子所说的‘驱使’、‘以利相聚’，”林凡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自嘲，“或许吧。

但林凡坚信，以诚待人，人亦以诚应之，以利聚人，利尽则散。

唯有建立共同的利益和目标，并辅以道义和情分，方能长久。

这与仙子的宗门以理念和传承凝聚弟子，或许形式不同。

但追求众人协力、共谋发展的内核，未必就全然相悖。”

苏婉清显然没料到林凡会如此反驳，而且言之有理。

她怔了怔，秀眉微蹙，似乎想再说什么。

但看着林凡那清澈而坦然的目光，以及周围那些凡修会成员虽然沉默却隐隐带着认同和维护的眼神，终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淡淡道：

“林掌柜自有道理，是婉清失言了。”

然而，苏婉清那句“失言了”并未意味着认同，更像是宗门子弟的礼节性退让。

她并未立刻离开，反而重新坐下，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想真正理解林凡的理念。

“林掌柜巧舌如簧，婉清佩服。但依你之言，莫非追逐灵石利益，反倒成了修行正途？”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质疑。

林凡知这是理念之争，也正色道：

“苏仙子，林凡并非认为利益是目的，而是将其视为护道之基，济众之舟。

仙子出身名门，资源无忧，自可一心问道。

然天下散修如恒河沙数，若无立身之本，连最基本的修炼资源都无法保障。

空谈大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辈散修，先求存，再求进。

这‘财’，便是‘存’与‘进’的根基。”

他顿了顿，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再者，仙子以为商号众人终日碌碌，灵台蒙尘。

我却见他们在创造价值、互通有无之中，亦是一种修行。

炼制法器，需心神专注，是对心性的磨练。

经营往来，需明辨是非，是对智慧的考验。

资源通过工坊流转，如同灵气在天地循环。

若能公平地促其流动，本身便是创造更大的价值，惠及更多修士，此岂非另一种功德？

若人人只知闭关苦修，这修仙界的丹药、法器、阵法又从何而来？”

苏婉清微微摇头，她的道心坚定，自有其坚持。

“林掌柜所言，看似有理，却易入歧途。

修行重在修心，贵在纯粹。

过分依赖外物，执着于经营算计，难免滋生贪念。

久而久之，道心被尘埃遮蔽，再难见本来面目。

我清岚宗祖师有云，‘大道至简，唯精唯一’。

唯有不为外物所累，保持心境的澄澈空明，方能感悟天地至理，得窥大道之门。

资源固然重要，但若心为形役，便是本末倒置了。”

两人各执一词，引经据典，虽言辞不失礼节，但观点针锋相对。

林凡从实际出发，强调资源与生存的重要性，认为在现实中寻求发展亦是道。

苏婉清则从道统出发，强调心性的纯粹与超脱，认为过分追求外物会阻碍悟道。

这场论道持续了半个时辰，谁也未能说服对方。

但奇妙的是，激烈的思想碰撞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缓和了些许。

林凡从中看到了修仙界顶层正统理念的冰山一角，那是一种迥异于他挣扎求生的视角。

虽然目前觉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但也让他意识到。

未来若想走得更高更远，或许需要与这些理念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或超越。

而苏婉清，虽然完全不认同林凡那套“利益驱动”的模式。

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的商号掌柜，思维敏捷，逻辑清晰。

对底层修士的生存现状有着深刻的理解，其行事虽有浓厚的功利色彩，却也有着一种想要改变现状的担当和魄力。

这与她以往见过的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或蝇营狗苟的散修，截然不同。

“林掌柜之论，婉清受教了。虽不敢苟同，但亦知世间之路，非止一条。”

苏婉清最终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

“婉清会在此地盘桓数日，或许能见到贵商号更多的与众不同之处。”

苏婉清的存在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青岚坊市引起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清岚宗内门弟子的身份，让各方势力都对林氏商号投去了更多审视的目光。

然而，林凡却无暇过多顾及这位宗门仙子的看法。

他清醒地认识到，林氏商号正处在一个关键而敏感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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