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五花肉
里屋内，苏慧娘静静地靠在床头。
与前两日那种被高热炙烤，浑身骨节酸痛的沉重感不同。
此刻的她，虽然依旧虚弱，但身体里那种纠缠不休的滞涩和闷痛已然消散。
服下的汤药似乎化作了无数细小的暖流，在体内缓缓运行，最终催逼出一身透汗。
起初是细密的冷汗，粘腻不适，但渐渐地，汗水变得畅快，仿佛将积郁在体内的病气都一并带了出来。
额前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凉意，她却觉得无比松快。
她微微动了动胳膊，之前那种抬一下都仿佛坠着千斤重担的无力感减轻了许多。
虽然气力还未恢复，手脚依旧发软，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身不由己的沉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也不再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那般憋闷，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连带着一直昏沉胀痛的头脑也清明起来。
正是这身体上切实的轻松，让她终于有闲暇，也有心力去关注屋子外面的动静。
她清晰地听到了秦有志那孩子欢快的大嗓门，听到了女儿与秦家兄弟的对话，听到了他们送来猪肉的推让声。
若是前两日病得昏沉时，她或许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躺着干着急，无法思考这些。
但现在，心思活络了，人情世故便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
她靠在枕上，听着女儿走进来的脚步声，看着女儿手中提着的肉。
苏慧娘招了招手，让女儿坐到床边，语气虽仍带着病后的微哑，却已有了清晰的条理。
“夏儿，秦家兄弟是实诚人，这般好意咱们不能白白受了。”
她顿了顿，感受了一下自己不再滚烫的额头，继续嘱咐。
“娘这身子感觉松快多了，等会儿我帮你打下手，肉做好了，挑那炖得烂糊入味的，给他们多送些过去，咱们眼下是不宽裕，但该有的回礼不能少，情分得有来有往，这日子才能长久地走得稳当。”
说完这番话，她轻轻咳嗽一声，嗓子虽然还干，但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娘，你就好好躺着，我不要你打下手，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等菜做好了我就给他们送过去。”
林知夏伸手帮苏慧娘掖了掖被角，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转身系上围裙去了厨房。
林知夏将肉放在灶台边，目光在那块肥腴的五花肉和两个硕大的猪蹄上流转，心里迅速有了清晰的盘算。
她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轻声道。
“秦有志那小子，眼睛都快黏在猪蹄上了，怕是梦里都在念叨这一口。
今晚就用这猪蹄和黄豆，给他炖一罐解解馋，至于秦大哥他们……”
林知夏看向那块纹理漂亮的五花肉，“这肉肥瘦得宜，做成红烧肉最是下饭，正好让他们今日忙了一日，晚上可以吃得扎实些。”
主意已定，林知夏立马行动起来，手上的动作不停。
上次买回来的黄豆还放在布袋里没用过，本来是打算用来做豆腐的，但后来苏慧娘病了，豆腐就没做成。
林知夏量出两碗圆润饱满的黄豆，倒入瓦盆，用温热的井水细细浸泡，让豆子慢慢吸饱水分，便于之后炖煮得酥烂。
泡豆子的功夫，她取过那块沉甸甸的五花肉，放在砧板上，手起刀落，动作精准。
那层厚实雪白，几乎透光的肥膘完整地片下，小心收在一旁的瓦罐里。
这是极好的熬油材料，日后炒菜，靠它增香。
剩下的带皮五花肉，肥瘦层次分明，被她熟练地切成大小几乎一致的方块，每一块都保证皮、肥、瘦相连。
这样炖煮后才不易散碎，口感也丰富。
林知夏又从秦铮后来给的那块后腿肉上，细心片下一些纯粹的瘦肉，顺着纹理切成均匀的细丝，用少许盐和姜末轻轻抓匀，放在一旁备用。
“娘。”她一边淘米，一边对里屋说道，“您病刚好，肠胃还虚，我先给您用这瘦肉丝熬点粥，清淡养人。”
“好。”
苏慧娘应下来。
之前一直没有食欲，但现在病好了，听到瘦肉粥嘴里竟然开始分泌口水，还有些期待。
林知夏知道苏慧娘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怕苏慧娘饿了，特意先紧着她的瘦肉粥煮，很快就煮好了。
苏慧娘舒舒服服地喝完一碗温度恰到好处，肉丝嫩滑的热粥后。
林知夏才开始准备其他的菜。
两个猪蹄的处理要花费不少功夫，但林知夏动作熟练。
先是就着灶膛里未熄的余火，将猪蹄表皮上任何可能残留的细毛都燎烧干净。
直到听到那细微的“滋滋”声，闻到些许焦糊气后，才将猪蹄放入温水中，用刀背仔细刮洗，露出微黄洁净的皮。
随后，用厚重的刀背对准猪蹄关节处，巧劲敲下，听到骨头裂开的轻微“咔嚓”声。
这样便于炖煮时骨髓和胶质充分融于汤中。
将处理好的猪蹄放入冷水锅，加入几片老姜、一段葱白，又淋入一小勺李婶家酿的色泽澄黄的黄酒。
大火煮沸后，她拿着大勺子，守在锅边，一丝不苟地将泛起的灰白色浮沫悉数撇去，直到汤色变得清澈。
林知夏才捞出猪蹄，用温水冲去表面残留的浮沫，这才放入那个专门用来炖猪蹄的厚壁陶罐里。
加入已泡发得圆鼓鼓的黄豆、新的姜片、葱结，注入足量清冽的井水，盖上盖子。
先用猛烈的灶火让罐内迅速沸腾，随即撤去大部分柴火，只留几根耐烧的硬柴，让火苗温柔地舔着罐底，开始了漫长的煨炖。
另一边，红烧肉的准备同样不能马虎。
切好的五花肉块冷水下锅焯水，捞出后用清水冲洗，沥干水分。
林知夏取了一小块刚才片下的肥膘，放入铁锅，小火慢熬，待透明的油脂渐渐渗出，肥膘缩成金黄酥脆的油渣后捞出，锅内便留下了清亮的猪油。
随即放入几颗冰糖，手持锅铲不停搅动，看着糖在油中融化，从大泡转到细密的小泡，颜色也从琥珀色转为深红的枣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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