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人选
柳玉娘的事情暂时关注完，曹夫人开始关注亲儿子李承勖。
“青黛，”曹夫人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韩家那边的息，你再仔细说说。”
侍立一旁的青黛连忙回话：“回夫人的话，太原韩氏那位静华小姐，年方十九，自幼饱读诗书，恪守《女诫》，平日里深居简出，韩家亲朋好友都赞她端庄娴静。她父亲虽是个县令，但韩家叔伯在晋军中任职的就有五位，从骑都尉到折冲校尉不等，可谓是根基深厚。”
“根基？”曹夫人笑的温婉，“大王要的可不止是根基。你可知，韩家祖上是沙陀人？”
青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夫人的意思是……跟咱们李家一样？”
“正是。”曹夫人微微点头，“当年先皇赐姓，李氏才从朱邪氏改为李姓，如今在晋地站稳脚跟，靠的就是沙陀子弟兵的悍勇。韩家虽是后起之秀，但根子里的血是一样的。何况，这姑娘的性子，也确实是打理后院的好手。”
青黛连忙附和：“夫人英明。那二郎君那边……”
“二郎懂事，何况这是大王都看好的亲事。”曹夫人闭上眼，语气笃定，“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安排人，尽快把聘礼的单子拟出来。”
青黛领命退下，刚走到暖阁门口，就见柳玉娘端着一盏热腾腾的姜茶站在那里。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玉娘是来给夫人送茶的？”
柳玉娘点头：“听闻夫人近日总说畏寒，特意炖了些姜茶送来。方才在门口听见姐姐和夫人说话，是在说二郎君的婚事？”
青黛与柳玉娘素来交好，也不瞒她：“是呢，夫人为世子殿下选中了太原韩家的小姐，不出几日就要下聘了。”
“韩家小姐？”柳玉娘故作惊讶，“就是那位以端庄闻名的静华小姐？”
“正是。”青黛叹了口气。
柳玉娘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如此说来，倒是与二郎君十分相配。姐姐若是不忙，不如我请你去我院里喝杯茶？”
青黛本就无事，便欣然应允，一直进了院子，俩人才开始聊起来。
“玉娘，你跟二郎君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他要娶亲了，你心里……”青黛犹豫着开口，话未说完，却已点明了意思。
柳玉娘一皱眉，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二郎君能得良配，整个王宫都高兴，我心里又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青黛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有些不忍。
走到桌旁，柳玉娘亲手为青黛沏了茶。
茶烟袅袅中，柳玉娘很快转移了话题，"姐姐，夫人说好帮我想看的人选……有着落了吗？"
青黛喝了口茶，想了想道：“不是家世不够，就是性子不合。对了，之前还有人举荐过一个叫沈辉的青年军官，十八岁，官衔是翊麾校尉，在那些人里算是官职最高的了。可惜……”
“可惜什么？”柳玉娘追问。
“可惜这沈辉命不好，小时候父母和兄弟姐妹相继离世，就剩他一个人。之前定了两门亲事，未婚妻都没等成亲就死了，现在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说是克妻。”青黛摇了摇头，“所以夫人根本没考虑他。”
送走青黛后，柳玉娘独自坐在窗前，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这一年，李承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有探究，有温柔，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害怕了。
她怕这份不该有的情愫被人发现，怕自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更怕的是，李承勖对她的好，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到他真正娶了世子妃，自己终究会被弃如敝履。
所以，她必须离开。离开晋王宫，离开李承勖，找一个能让她安身立命的归宿。
而那个叫沈辉的军官，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传闻他克妻，但他官衔不低，又无依无靠，若是自己嫁给他，想必他会珍惜。
最重要的是，他远在军营，嫁过去之后，就能彻底断了和李承勖的联系。
柳玉娘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托人去打听沈辉的消息。
三日后，柳玉娘终于见到了沈辉。
在校场，沈辉正跟着其他军官一起操练士兵。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算不上俊美，但五官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如鹰。
柳玉娘远远地看着他，心中暗暗点头。这人看起来确实忠厚，而且身姿矫健，想来在军中也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她让人把沈辉叫到一旁，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沈辉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末将多谢姑娘抬爱。只是末将命途多舛，恐会委屈了姑娘。”
“沈将军不必多言。”柳玉娘打断他，“我既然决定嫁给你，就不怕什么克妻的传闻。我只问你，你愿意娶我吗？”
沈辉表情颇为惊喜，郑重地说道，“若是姑娘不嫌弃，末将定当此生不负姑娘。”
柳玉娘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尽快跟夫人说清楚，安排我们的婚事。”
事情进展得比柳玉娘预想的要顺利。
曹夫人听说她要嫁给沈辉，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觉得沈辉是个可用之人，而且柳玉娘毕竟是王宫的人，嫁给军中军官，也算是亲上加亲，便爽快地答应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李承勖耳中。
李承勖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柳玉娘正在收拾东西。
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自己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敷衍的屈膝：“二郎君。”
李承勖没有理会她的行礼，径直走到她面前，语气冰冷：“听说你找了一个好夫婿？”
柳玉娘心中一紧，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自从之前的那次争吵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平日里总是针锋相对。
可今天，她却觉得格外疲惫，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她不想再和他争吵。
她没有承认，只是努力撑起笑容，平静地说道：“玉娘险些忘了，还得恭喜二郎君呢，韩氏小姐听闻十分端庄大气，与郎君门当户对，二郎君好福气。”
李承勖绷着的脸似乎终于绷不住了，他像是被气笑了一样，看着柳玉娘：“玉娘？你认真的？你恭喜我马上要娶别的女子？”
柳玉娘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讽刺：“要不然呢？二郎君难道还会娶我做世子妃吗？大王知道了，恐怕会扒掉二郎君的皮吧？”
李承勖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你说得对，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正妻人选。”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沙哑，语气也异常嘲讽，“因为父王有令，我的世子妃，必须是温婉贤淑的贵女……”
柳玉娘不欲再和他纠缠，转身就要走：“二郎君若是没别的事，玉娘还要收拾东西，就不奉陪了。”
“站住！”李承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有些惊讶，李承勖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连脸色都没给过她一个，平时都是温言细语，很少会这样严厉。
“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李承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这一年明里暗里暗示了多少次？可你每回都装作不知道。玉娘，别再骗人了，你看出来了，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柳玉娘的身体僵住了。那真的是心意吗？还是抹着蜜糖的毒药亦或是陷阱？可她嘴上却不这么说。
“是啊，我都看出来了。”柳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可惜我实在是没这个福气。”
李承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缓缓松开手，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柳玉娘的脚步猛地一顿。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道歉？她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好像马上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才提前道歉的。
她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走进了内室，关上了房门。
门外，李承勖站了许久，直到寒风将他的衣袍吹透，才缓缓转身离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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