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开元二十五年,秋九月初二,午时。
秋阳悬在头顶,晒得盐滩上的陶片发烫,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王承嗣骑马离开后,韩澈正帮着陈三郎把最后一筐细盐搬到树荫下,赵氏则拉着婉儿,在一旁的草棚里歇凉,手里还不停扇着蒲扇,担心儿子再惹上麻烦。
“韩公子,王县尉走了,那柳乡绅他们会不会再回来啊?”陈三郎擦了把额头的汗,眼神里满是担忧,“刚才他们那架势,一看就没安好心。”
周明也跟着点头:“是啊,这些乡绅在镇上横行惯了,这次被王县尉怼了,肯定不甘心,说不定会找更厉害的人来对付你。”
韩澈放下手里的竹筐,心里也清楚柳存义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能露怯——要是他退了,不仅自己的盐滩保不住,陈三郎、周明这些信任他的渔民,也再也没机会晒出好盐。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放心,他们要是再来,我自有办法应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让规矩变成他们欺负人的工具。”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存义带着冯德昌、赵启元又走了回来。这次他们没带差役,脸上却带着更盛的怒意,显然是咽不下刚才被王承嗣当众打脸的气。
“韩澈,你别以为有王承嗣给你撑腰,就能无法无天!”柳存义走到韩澈面前,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指着盐筐,“你私晒盐,没登记没缴税,这是铁打的规矩,就算王承嗣护着你,也改变不了你违规的事实!”
冯德昌跟着帮腔:“没错!这津门的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来的小子说三道四!今天你要是识相,就把晒盐的法子交出来,再把这些盐分给我们几家,这事就算了;不然,我们就去沧州府告你,让你在整个沧州都待不下去!”
赵启元捋了捋山羊胡,语气阴恻恻的:“韩公子,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寒门子弟,没人脉没势力,就算晒出好盐,也守不住。不如跟我们合作,我们保你有钱赚,还能帮你在官府打通关系,多好?”
韩澈看着三人一唱一和,心里冷笑——这哪里是为他好,分明是想抢他的法子,继续垄断盐生意。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母亲和婉儿身前,眼神冷了下来:“柳乡绅,冯乡绅,赵乡绅,你们说的规矩,我认。但规矩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用来让你们这些人垄断生意、欺负人的!”
他指着盐滩上晾晒的细盐,声音提高了几分:“以前你们垄断盐滩,晒出的盐又粗又带沙,却卖得比官盐还贵,百姓们吃不起,只能吃带苦味的粗盐,你们怎么不说自己违反了‘让百姓有盐吃’的规矩?现在我改良了法子,晒出雪白的细盐,能让大家吃上好盐,你们就跑来拿‘登记缴税’的规矩找茬,说到底,不就是眼红我赚了钱,想把我的法子抢过去吗?”
这番话直击要害,柳存义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冯德昌脸色涨红,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韩澈说的是实话,以前他们几家确实垄断了津门的私盐生意,把劣质盐高价卖给百姓,赚了不少黑心钱。
“你……你胡说八道!”赵启元急了,“我们垄断盐滩,是为了规范盐市,免得有人卖劣质盐害了百姓!你现在没登记没缴税,就是违规,跟我们以前没关系!”
“规范盐市?”韩澈冷笑一声,“要是真为了规范,你们怎么不改良晒盐的法子,反而看着百姓吃带沙的盐?再说,我没登记没缴税,是因为刚试晒成功,还没来得及去县衙,苏明府和王县尉都知道这事,也同意我先试晒,等成功了再推广登记。你们现在拿着这点来刁难我,到底是为了规矩,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柳存义被怼得说不出话,气得手都抖了:“好你个韩澈!牙尖嘴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以为有王承嗣护着你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在沧州府也有人脉,只要我一封书信,就能让你这盐滩彻底封了,让你在津门待不下去!”
“是吗?”韩澈眼神一凛,“那你尽管去送信。我倒要看看,沧州府的官员是会帮你这种借规矩谋私的乡绅,还是会帮能让百姓吃上好盐、改善民生的人。再说,我已经跟王县尉说好了,下午就去县衙补登记、缴盐税,到时候手续齐全,你就算告到沧州府,也没用!”
婉儿躲在母亲身后,小声对韩澈说:“哥,他们好凶,我们别跟他们吵了好不好?”
赵氏也拉了拉韩澈的衣角:“澈儿,算了吧,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再跟他们计较行不行?”
韩澈回头拍了拍母亲和妹妹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娘,婉儿,别怕。他们就是看着咱们好欺负才敢这么嚣张,要是咱们退了,以后他们只会更过分,不仅咱们的盐滩保不住,陈三郎叔他们也没法跟着晒盐了。”
陈三郎和周明也上前一步,站在韩澈身边:“韩公子说得对!我们支持你!要是柳乡绅敢封盐滩,我们就跟他去县衙评理!”
周围几个路过的渔民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柳乡绅就是眼红韩公子的好盐!”“以前我们买他的盐,又贵又差,现在韩公子的盐又白又纯,他就来捣乱!”“我们跟韩公子一起去县衙,让苏明府评评理!”
柳存义看着围过来的渔民,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韩澈不仅嘴硬,还能让这么多渔民支持他。要是真闹到县衙,苏明府本来就偏向韩澈,再加上这么多百姓作证,他肯定讨不到好。
冯德昌拉了拉柳存义的衣角,小声说:“柳兄,算了吧,现在人多眼杂,再闹下去对我们不利,不如先撤,以后再想办法。”
赵启元也点头:“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柳存义狠狠瞪了韩澈一眼,咬着牙说:“韩澈,你别得意!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我不会再让你这么轻松!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带着冯德昌和赵启元,狼狈地挤出人群,快步离开了盐滩。看着他们的背影,围过来的渔民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夸赞韩澈:“韩公子,你刚才说得太好了!怼得他们没话说!”“以后有你在,我们再也不怕他们欺负了!”
韩澈笑着向大家道谢,心里却没放松——他知道,柳存义不会就这么算了,刚才的狠话不是说说而已,他们肯定会找其他办法来对付他,比如去沧州府找关系,或者联合刘万山一起搞事。
赵氏看着儿子,既欣慰又担心:“澈儿,刚才你太冲动了,万一他们真去沧州府找人,怎么办?”
韩澈扶着母亲坐下,安慰道:“娘,别担心。他们要是真去沧州府,也得有理由。我下午就去县衙补登记、缴盐税,手续齐全了,他们就算想告,也没借口。再说,王县尉也会帮我们,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话虽这么说,韩澈心里却在盘算——柳存义提到在沧州府有人脉,会不会就是跟刘万山勾结的那个神秘势力?之前差役说刘万山跟黑衣人接触,要是柳存义也跟他们有关系,那事情就更复杂了。他必须尽快去县衙补登记,同时跟王承嗣提一下这事,让他多留意柳存义的动向。
午时的太阳越来越烈,韩澈让陈三郎和周明先把盐运回家,自己则收拾好东西,准备带母亲和妹妹回家,下午再去县衙。就在他们刚要离开盐滩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差役骑着马快速赶来,看到韩澈,大声喊道:“韩公子,王县尉让我来告诉你,柳存义已经去县衙告状了,苏明府让你现在就去县衙一趟!”
韩澈心里一沉——柳存义果然没放弃,竟然先一步去县衙告状了!他跟母亲对视一眼,看到母亲眼里的担忧,深吸一口气说:“娘,别担心,我去县衙跟苏明府说清楚,很快就回来。”
婉儿拉着韩澈的手,小声说:“哥,你一定要小心。”
韩澈摸了摸婉儿的头,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差役,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这次去县衙,不仅要跟柳存义对质,还要应对可能来自沧州府的压力,这将是他穿越到唐代后,面临的第一次真正的官场较量。而他不知道的是,柳存义在县衙里,已经准备好了更阴险的招数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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